欧盟陷入混乱：欧元闹剧

　　欧元正在与时间竞赛，市场正在把许多国家逼向濒临破产的境地，投资者和选民也逐渐失去信心。

　　英国的高层会议开得很糟糕，但欧元区的峰会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德法两国提交的建议是要修改《里斯本条约》，让所有27个成员国一起搞财政联盟。但是，由于英国的强烈反对，各国在本次会议上最终放弃了修约的想法，而是由欧元区17个国家另起炉灶，单独签订一个新的条约，在欧元区范围内搞财政联盟。非欧元区的10个国家，要是愿意也可以参加。欧洲舆论认为，如此一来，欧盟肯定会出现两个阵营，这对欧盟一体化进程是一个打击。甚至有欧洲媒体已经把本次会议的结果称为欧洲历史上最糟糕的分裂。

　　当你读到这篇文章时，律师们正在忙着起草一份欧洲财政“协议”，以求恢复欧元区经济体的秩序。新年伊始，27个欧盟成员国中的26个都准备开始就该协议的细节展开一轮唇枪舌剑。然而与此同时，英国政府并未与其他26个成员国保持同一步伐，它承诺，将继续维持其作为联盟中心部分的地位—而且伦敦也会继续是欧洲的金融首府。这样便天下太平。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光是列举欧盟最近在布鲁塞尔召开的一次峰会上取得的所谓成果，就可以看出它们是如何地空洞无力。欧洲领导人在解决欧元危机的问题上再次失败。新协议一推向市场就变得失效，甚至一旦遭到一个或更多个欧元区国家的反对，就被否决掉。欧盟遭遇过的令人失望的峰会已经不计其数—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过去一年内召开的，但天也没有塌下来。然而，和那些关于建立某项新宪法的马拉松式辩论不一样，欧元正在与时间竞赛，因为市场正在把许多国家逼向濒临破产的境地。投资者和选民逐渐失去信心，而拯救单一货币的任务也变得更加艰难。欧元迟早会无可救药。

　　此次峰会也显现出威胁：欧盟的性质可能会发生改变—而且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变。其原因之一就是，它为欧元谋划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前进方向。另一个原因则是英国—这个国家长期以来一直都对自己的成员国身份表现出一种矛盾情感，如今更是逼近快要退出欧盟的地步，尽管这种局面更多是出于偶然而非故意为之。一个没有了英国的欧盟，其地域将更为狭窄，也将更缺乏自由。没有了欧元，欧盟可能根本就不会存在。

　　真有这么糟？

　　尽管人们对英国的问题有种种焦急和抱怨，但布鲁塞尔峰会主要的失败在于，其想要拟定出一项拯救欧元的计划。这就需要有条件交换。各国政府需要遵守可信的财政规则，这些规则要能够为表现优秀的国家提供奖励。它们需要承担某种形式的共同债务，只有表现良好的政府才能享受欧洲债券的保护。作为交换，欧洲央行则需要全力支持所有具有偿还能力的成员国。这样的话，就还有许多事要做，尤其是放开经济增长，改革银行系统。但至少，投资者会看清前面的路。

　　然而取而代之的，是又一次应付了事，无论是各国政府，还是欧洲央行，做得都不够。在峰会预备阶段，欧洲央行扩大了它对欧元区银行的支持，向它们发放无限制的低息贷款。这将能帮助那些银行，而且从理论上来说，或许也能满足欧元区主权债务的需求。但这很难被称得上是投资者想要的“大型火箭筒”，如果只是因为银行担心承担越来越庞大的政府债务损失的话。此外，欧洲央行依然坚持认为，作为欧元区主权债务的最后借贷者，它不能对相关事务进行干预。

　　而政府的作为就更少了。诚然，领导人们承诺以向国际货币基金(IMF)提供贷款的形式，提供额外的资金，并且同意考虑增加欧元区自我救援基金的可能性。但已经有迹象表明，并非所有现金都会像承诺过的那样及时到位。而且，作为此次峰会最引人注目的部分—财政协议本身就有很多缺陷。

　　他们的想法是要把财政原则写入国家宪法，并且利用欧盟的机构来惩治挥霍浪费与超额开支的行为。然而这样的协议将无法保护欧元免受未来市场兴衰的影响。2008年，金融市场崩溃前，西班牙和爱尔兰可谓是经济之星，它们的公共债务负担比德国还低，预算也比德国更健康。等到这两个国家的公共金融出现明显错误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更糟的是，这一协议也无法解决当前的麻烦。这项协议的一系列计划，过分强调紧缩，而太不关注经济增长。这就让威胁明年的全欧范围衰退有了恶化的危险，那将可能使整个欧元区的信用评级下降，并且导致各个经济体无法控制其赤字指标，从而引发进一步的紧缩。

　　尽管这一协议被视为欧洲团结的极致显现，但其实它更有可能会引发冲突。此次峰会对欧洲债券的想法大泼冷水—通过使用欧洲债券，所有的成员国都会分担部分或者全部遭遇麻烦经济体的债务负担。然而，目前实施的调整几乎完全加到了出现赤字的国家身上，而这必定将是一段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如果在未来几年，施行紧缩政策的民选政府因此引发内乱的话，那么欧盟中那些外来的强硬派很快就会成为大众的出气筒。

　　那些同意商讨达成协议的政府已经表明，它们将根据细节内容来决定是否签署批准。爱尔兰政府正承受着巨大压力，准备举行公民投票来表决，但很难才可能通过。隶属欧元区的斯洛伐克和欧元区外的捷克议会都可能会犹豫不决。在民调中排名前列的法国反对党总统候选人说，他会就重新谈判以争取引进欧洲债券，并让欧洲央行变得更为积极。整个欧洲都有人在低语，认为德国已从欧元获得了巨大的好处，而现在它却在过分要求其他所有人。

　　低劣的违规

　　然而，英国首相大卫·卡梅伦总算把成员国们全部团结在一起了吗？答案是，那是通过一系列政治权宜之计、无用的策略和拙劣的外交来做到的。卡梅伦的计划是保护单一市场，规定只有当所有成员国一致批准时，部分金融规定才能生效，以此来换取对新协议的支持。当他无法获得他想要的东西时，他便拒绝给予支持。

　　以卡梅伦辩解之辞来说，他不仅不得不与保守党内的欧洲怀疑派人士斗争，而且还要做国内欧洲怀疑派公众的工作—就像德国总理安吉拉·默克尔和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都有各自国内的政治约束那样。此外，英国也的确需要担忧金融监管的问题。伦敦拥有欧洲最大的金融服务行业—在有些区域，其占了欧盟商业的90%。在法国及其他国家推动下成立的欧洲委员会就提出了许多愚蠢的提议来监管伦敦，征收金融交易税的建议也属其列。

　　不过，如果说政治是权宜之计的话，那么策略与外交就并非如此了。卡梅伦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但他索取的方式出了问题。在最后一刻，他单方面推出了一项要求，这一要求可能会从某种程度上推翻对单一市场规则的多数投票原则—那是20多年前撒切尔夫人执政时，英国自己率先提出来的。如果他事先与其他国家政府做过一些铺垫工作的话，他或许就已经成功了。如果他在峰会前夕与和他同属中间偏右的领导人谈过，而非游离于自己的政治团体之外的话，他就会明白他不能这么做了。

　　卡梅伦投的否决票难住了自己。他或许能暂时让他的后排议员喝彩，但若他的目标是保护伦敦金融城和单一市场的话，他就已经失败了。金融城和单一市场都因为英国缺席欧盟成员国峰会而受到更大的威胁。几十年来，英国外交一直都以时时保持谈判席位为准则。这个外交策略很奏效：在很多金融服务立法的投票上，英国就从未失利过。

　　与其闭关自守，不如亡羊补牢

　　如果欧元崩溃，又或这项协议流产的话，卡梅伦或许还能声称自己一直是正确的。当然这也会让他的否决显得没那么意义重大。但其他欧洲国家不会很快忘记，英国曾在一个关键的时刻，企图牟取利益并保护其金融业。而且，保守党的欧洲怀疑派与他们在联合政府中的自由民主党合伙人也已经在大吵大闹了。

　　最糟糕的可能是，这可能就是英国逐步退出欧盟过程的开始。但情况并非一定如此—只要卡梅伦准备亡羊补牢，并且本着“英国是欧洲的一部分”这样的策略来部署方案，即可避免。

　　他已经开始这么做，他曾声称要阻止签署新协议的26个成员国使用欧盟的建筑物与机构，现在，他已经收回这种无意义的威胁。随着欧洲国家权力的转移，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出现。英国可以出力帮助那些嘲笑新协议过分严苛的非欧元区国家，也可以帮助那些希望反抗贸易保护主义和过度监管的欧元区国家—包括德国。最起码，卡梅伦应该与默克尔重归于好，此前她曾非常努力地想让英国留在谈判桌上。做出一点妥协，就能让英国保住伦敦金融城的地位，而使卡梅伦重回谈判桌也尚有可能。记住，他在峰会上的强硬抵抗意味着，一个新生的强硬派卡梅伦现在已经有更好的装备去打消“小英格兰人”的念头。问题不在于他能否恢复英国的地位，而是在于，他是否已经准备好去做任何需要做的事。

　　最终，欧元区也面临着相似的选择。欧元区成员国可以达成一笔大交易，利用欧洲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与某种形式的欧洲债券，来换取财政的整合。问题不是它们能否拯救欧元，而是准备好为此付出代价的成员国究竟够不够多。从此次峰会来看，答案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