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略湖畔遵循最严苛环保戒律开展绿色革命

　　安大略，还能再绿点

　　安大略湖畔正遵循最严苛的环保戒律开展一场绿色革命。他们最急迫的任务，是在2014年彻底放弃燃煤前，寻找到经济可行的替代品。

　　文 | 本刊记者 范珊珊

　　3月中旬，多伦多依然没有走出冬季。早晨六点，当太阳从安大略湖平面缓缓升起时，放眼望去，越过帆桅林立的湖面，对岸一排排风力发电机点缀其间。橘黄色的阳光扑面而来，伴着阵阵海鸥叫声，这是一幅绿色城市的理想画面。

　　在绝大多数民众的印象中，低碳城市似乎总有些欧洲风情，空气清新、城市静谧，时不时看到几块太阳能板、几台风机。而这一次，现实和理想如此之近。

　　这是一片仅被发现400年的新大陆，在短暂的历史进程中，它经历了快速的工业化与城镇化，和大多数发达地区一样面临能源困境——电力设备老化导致能源供给不足，依赖传统能源则导致温室气体排放加剧。

　　对于安大略省政府部门而言，现在是不得不确立下一阶段能源发展计划的时候了。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他们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未来3年内关闭所有的燃煤电厂，并且声称能源发展的首要任务是打造一个清洁、现代、可靠的电力系统。

　　安大略省是加拿大最大的经济体，是人口最多、能源消耗最大的省份。GDP占加拿大全国的37%、人口占全国人口比例为39%、商品出口占全国出口量的38%——对于如此庞大的经济体，这项充满环境道德戒律的宏伟计划，会否仅是个难以实现的美好愿望？在太阳能尚未实现平价上网，生物质能商业化尚不成熟的当下，安大略省当局是否在沿着一条与现实相悖的道路行走？这个被美国前副总统戈尔称为“北美大陆上最好的绿色能源计划”将如何实现？

　　放弃煤电

　　1610年，法国探险家艾蒂·布鲁勒抵达安大略的内陆地区，他是第一个见到壮观的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欧洲人。很快，大量的英国人和法国人涌入了安大略省，从事贸易或生产。二战以后安大略省经济迅速发展，吸引了大批移民。上世纪70代后，由于受魁北克独立运动的影响，商业中心从蒙特利尔向多伦多转移，使其成为加拿大最大的城市，并且在安大略省的东南部形成了全国工业中心，汽车、钢铁、机械等工业圈形成。

　　伴随着城市工业化的进程，安大略省政府不断地扩大发电能力，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当时较为成熟的燃煤发电技术路径。上世纪50年代，在用电量集中的区域附近建设了6个燃煤电厂；70年代到90年代之间，建成3座核电站。

　　遗憾地是，经济发展中的能源短缺在资源丰富的安大略省没有避免。据介绍，90年代初，安大略省电力设备老化严重，在1996年到2003年之间，发电能力降低6%，与之相对应地，电力需求反而增长了8.5%。

　　1998年，安大略省立法通过建立电力市场，将原有安省电力公司划分成5个部门，电力私有化进程开始。彼时，安省25%的电力供应来源于煤电，甚至从美国进口煤电。虽然当地资源充足，但却成为了电力的净进口地区。

　　2003年美国、加拿大大面积停电让安大略省和美国东北部大部分城市的5000万居民多日无电可用，经济损失达60亿美元。当时的执政党不得不重新考虑安大略省的电力扩容，而这一次省长道尔顿·麦坚迪(Dalton McGuinty)宣布放弃长久以来令当地环保主义者诟病的燃煤电厂，对绿色能源情有独钟。而在那时，太阳能、风电等一系列新能源仍被公认为昂贵的能源，即使到10年后的今天，太阳能离平价上网还有最后一段路程。

　　这是一项令安大略省公民颇为震惊的决定——2014年，安大略省关闭所有的燃煤电厂 。而这此前的几年间，安大略省1/3的电力供应来自火电厂。1995-2003年之间，安大略省燃煤发电增加了127%。

　　而后，政府开始陆续关闭燃煤电厂，投资8400MW的新型清洁电站，这一数字超过目前安大略上发电能力的 20%。

　　这一发展路径在过去几年间收效明显。2009年，安大略省80%的发电量主要来自风电、水电、太阳能以及核电。截至2010年，煤电比例降至8%，温室气体排放量达到过去45年间历史最低值。

　　2011年，楠蒂科克两个燃煤机组关闭。政府还有这样一系列的计划：桑德贝煤电厂将转为使用天然气，艾提高根电厂将转为生物质能。

　　时至今日，麦坚迪这位自由党人做出的大胆决策似乎已逼近现实。而伴随着这一进程，风电以及太阳能等新型能源在安大略省迎来了新的市场。据安大略省长期能源发展规划，未来20年，来自私人和公共部分的资本投资估计将达到870亿加元。

　　绿能畅想

　　3月9日，一场冬雨不期而至，位于加拿大和美国交界的尼亚加拉河水流愈发湍急，由于上接海拔174米的伊利湖，下注海拔75米的安大略湖，河水流经此地时，只见恣肆的河水从大河上游奔涌而来，从高耸的崖壁上一边发出巨大的咆哮声，狂野而下，河水瞬间倾泻成50多米高的纯白水幕，从谷底蒸腾而上弥漫起大片水雾，天水相接。

　　沿着蹄形瀑布向下游走，一个巨大的水电站矗立在尼亚加拉河上，这个始建于一百多年前的水电站，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供应河对岸美国纽约州以及安大略省电力总需求的1/4。据统计，安大略全省大约有25000个湖泊以及全长超过十万公里的河流，正是这样，挖掘水力发电的潜力已是安大略省当局长期能源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一个世纪以前，水电是我们的第一选择，如今，对于生产经济、可靠型能源，水电仍是我们的第一选择。” 安大略省水电协会主席保罗·诺里斯(Paul Norris)如是说。截至2010年，水电占安大略省能源结构比例接近20%。

　　除了廉价的水电，安大略省政府还将能源供给押宝在另一种能源形式上——核电。2010年，安大略省一半以上的电力供应来自核电站。而这儿也是加拿大核电站的集中地。

　　据报道，加拿大目前正在服役的核电站反应堆有18座，其中16座位于安大略省，大都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建成。这一在一些民众眼中视为“洪水猛兽”的能源形式，在安大略省发挥到极致。

　　在易洛魁语中，“安大略”是指美丽的湖。当地人对这一点深为自豪。安大略湖的周围，伫立着分散的巨型风机。不仅充分利用安大略省周围丰富的风资源，在多伦多通往尼亚加拉河的高速路旁，随处可见单台风机不停地转动着。

　　车子驶过尼亚加拉河，一路上都是望不到尽头的葡萄园，如诗如画的庄园附近，偶尔能找到小型风机的身影，有的仅仅“身肩”两片叶片。

　　更加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世界最大的单体光伏电站竟然居于这个拥有漫长冬季的省份，而不是美国加州这些阳光明媚的地方。美国国家可再生能源实验室数据显示，安大略省的太阳能资源还不及美国内华达州的1/3，然而，它却成为仅次于加州的北美第二大可再生能源投资热土。

　　这个97MW的电站，由一家位于阿尔伯塔省，名叫安桥的天然气管道公司投资，由美国第一太阳公司提供组件，位居炼油厂林立的萨尼亚市。如此看来，安大略省着实吸引了不少外来者，其中也不乏中国掘金者。

　　1月中旬，西门子与Windstream公司签署了一份正式协议，西门子将向位于安大略湖的300MW海上风电项目供应多达130台风轮机。3月1日，中国太阳能光伏组件生产商晶科能源宣布，在安大略省建立子公司，以期加快晶科组件进入当地市场的时间。而中国知名光伏制造商阿特斯在安大略省早已建立了太阳能电池板生产厂、开展承包光伏项目。

　　这一轮新能源淘金热始于2009年10月。当时，安大略省政府宣布，以确保投资者获利的价格，购买其生产的可再生能源，即上网电价政策(Feed-in-Tariff)出台。令人称道的是，这是北美第一个，同时也是最全面的上网电价计划。

　　投资者一般与政府签署20年的合同，包括生物质发电、沼气发电、垃圾填埋场发电、风能发电、太阳能发电和水力发电项目。其内容分为《大中型电网回购计划》和《小型电网回购计划》两大部分，由安省电力局负责执行。如果开展一些小型新能源项目，利润相当可观，年回报率可达20%，5年内便可确保收回成本。一年内，安大略省政府收到2.3万份可再生能源项目申请，堆满了政府办公室。

　　为了帮助安大略省家庭建立更加清洁的能源系统，安大略省政府还宣布在未来5年内给各个家庭、农场和小商业10%的电费减免，这项清洁能源优惠政策可为家庭每年平均节省150美元。

　　然而，无法回避的是，推动可再生能源项目发展，需要大量的资金注入。

　　戒律与代价

　　可再生能源比例的提高无疑是有代价的。特别是在安大略省太阳能资源并不十分丰富，经济性就随之降低，导致补贴数额巨大，麦坚迪政府不得不面对来自民众的质疑声。而太阳能、生物质能等一系列可再生能源的接入，推高了电价，据预测未来5年安大略省民众的电费账单猛增46%。

　　安大略省能源部前顾问安迪·弗莱明就在一篇评论文章中指出，新的计划导致安大略省的电价要比美国大多数州的电价高出一倍，这将扼杀加拿大的工业优势。

　　在加拿大西部的阿尔伯塔省，和麦坚迪政府的发展路径大相径庭——依然依赖煤炭发电。有这样一组数据，尽管阿尔伯塔省人口仅占全国的1/10，碳排放量却占全国的1/3。阿尔伯塔省政府一直强调放弃煤炭发电的困难和不现实之处。

　　在上网电价出台的3年间，政府也开始意识到这一问题，对政策进行了调整，降低对部分太阳能项目的补贴。而在当局看来，发展绿色能源理所当然地会遇到成本问题，但是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这些问题都会解决。

　　令当局更为看重的是，安大略省如果成为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全球领袖，将创造更多的绿色岗位。

　　“按照我们的计划，我们将携手共建一个安大略人可以倚赖的现代、清洁、可靠的电力系统。我们正在为创造更清洁的空气而逐步消除燃煤发电，同时也为安省的家庭创造就业机会，为清洁能源产业的明天培养省内人才。这是实现经济强大的基础。” 安大略省能源厅厅长克里斯·班德利(Chris Bentley)表示。

　　上网电价出台同一年，安大略省通过了《绿色能源法》。该法的核心是，使安省转变用能方式，提高可再生能源的利用比例，到2014年全部淘汰煤电，并力争使安省成为绿色能源技术的国际中心和北美地区生产和利用可再生能源的先躯。其成功实施，将在头三年创造5万个新的工作机会。据统计，目前为止，安大略的绿色能源计划已经创造了超过2万个就业机会。

　　从安大略省政府长期规划来看，虽然政府强调放弃煤电的决心，但到2030年风电比例从现在2%提高到10%，太阳能比例仅为1.5%。在安大略省政府心中，水电和核电才是未来可以倚重的清洁能源。

　　所以，尽管反对水电大坝建设的声浪不小，安大略省还是决定在未来8年增加比过去40年中更多的水力发电电能供应，而在更远的40年里，安大略省计划通过尼亚加拉引水隧道项目和Lower Mattagami等项目实现水电扩充，最终实现水力发电9000MW。

　　“近日，尼亚加拉隧洞项目半程隧洞已经完成混凝土衬砌建设。2013年全面完工之时，在这个高度相当于四层楼高的隧道中，尼亚加拉河的湍流都能够高效无阻地通过，每秒推动500立方米的水，足以在几秒之内把一个奥林匹克规格的游泳池注满水，继而抵达亚当·贝克水电站。”安大略省经济发展与创新厅厅长布莱特·杜格特(Brad Duguid)杜格特介绍说。

　　随着清洁能源比例不断提高，在杜格特看来，他们还有一项紧迫的任务，更新已经发展几十年的输配电系统，让公众在用户端体验到智能电网给生活带来的便利和乐趣。由于风电、太阳能在安大略省布局较为分散，靠近用电集中区，和中国大规模输配电线路不同的是，安大略省电力系统将注重用户体验摆在首要位置，如分时加价、智能电表、电动汽车充电等。

　　“目前，比起清洁能源，安大略省更为出名的应该是冰球。” 杜格特开玩笑式地说。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安大略省会增加一个新的绿色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