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

　　 庆祝一下吧，不管中国的市场经济究竟发展到了什么阶段，至少在预测加不加息的问题上，中国人现在人人都是银行家了。微博(http://weibo.com)上那么多人在央行宣布加息的当晚弹冠相庆，表明自己的预测多么准确，搞得一向“嬉皮笑脸”、“宅心仁厚”的潘石屹先生都不耐烦了，问了一句——“至于吗”？

　　 央行年内第三次加息，本轮从紧周期第五次加息，加息幅度25个基点，7月7日起，这是事实部分；事实的背后，是加息了没有人觉得意外。坚持应该加息的人当然不会意外，相信不应该加息的人也不会太意外，他们认为这是央行为了表明态度的最后一哆嗦，还有更多犹豫该不该或者会不会加息的人更不会感到有多苦恼，反正央行已经替自己做出了抉择，加息一次又有什么问题。

　　 在这种加息一次大家都无所谓的情况下，猜中加息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了，对于央行来说，这是一次正常的操作，对于市场来说，反应平淡。这个时候要紧的不是这一次加不加息，而是这是不是本轮货币政策周期的最后一次加息。

　　 对于这样一个问题，大家就都没有那么肯定了，至少在目前看来，意见分歧很大，大就大在CPI的走势上。

　　 7月2日，也就是央行宣布加息4天之前，中金公司开了一个半年报告会，中金的经济学家彭文生预测说：“近期可能加息一次，未来视形势发展，三季度存在再加息一次的可能，四季度财政和产业政策或有松动。”

　　 看起来，彭文生代表的中金公司基本上认同从紧的货币政策接近尾声，而且出于更加谨慎和稳妥的考虑，他们并没有把“近期可能加息一次”当做终结，而是又加了一个“三季度加息一次”的可能。“狡猾”的预测者决不把话说死了。

　　 中金公司代表的这种宏观政策预测，其实基于的是它对CPI的走势预测：预计CPI同步增长率下半年逐渐回落，到四季度回落到4%左右，全年平均4.8%；而经济增长从一季度的9.7%将逐步下降到四季度的8.4%，全年9.2%。预计2012年增长动能逐渐回落，全年8.7%，前低后高；通胀将进一步缓解，平均3.8%。

　　 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是不是太完美了。经济平稳回落到一个合理的高速度上，CPI也平稳回到一个可控可接受的增长水平上。如此的理想状态，属于乐观派的主张，悲观派的想法是什么呢？CPI如果一去不回头怎么办？我们能等待几个月的猪周期让猪肉价格降下来，但是我们最不能左右的其实是油价，如果油价明年冲上150美元一桶怎么办？

　　 如果国际油价代表的国际通胀形势居高不下，国内的CPI可能独善其身吗？即使6月份或者是7月份出现了年内的CPI高点，下半年的CPI真的能降到4%左右吗？即使今年全年的CPI平均能够实现4.8%，落到温总理期望的5%以内，明年的CPI就不会调头重来，出现再上6%的可能吗？

　　 难道不应该是抱最好的希望，但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吗？

　　 澳新银行的大中华区经济研究总监刘利刚就表示了对持续通胀的担忧。他认为所谓的通胀率在6－7月份见顶意义不大，因为这种“见顶”并不是本轮通胀见顶，而是通胀在今年年内的“顶峰”，央行如果这个时候放手，到了2012年将很快再看到6%以上的通胀率，到时候再度“突击”收紧货币政策，将影响政策的稳定性和可信度。

　　 我觉得中金的报告尽管太乐观了，刘利刚先生的报告也太悲观了，或者说是预测得太远了。要想预测到明年的CPI，我们做不到，央行当然也做不到，货币政策所谓的前瞻性其实言过其实了，因此，我对央行行长们遭遇到的种种责难深表同情。又想物价水平低，还要经济增速高，实在是央行难以解决的两难。

　　 假如CPI一去不回头，这的确很糟糕，但是加息的确只能是一次一次加的，而不是为了明年的通胀今年一次加到位，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什么位置才算是到位。

　　 另外，刘利刚还说，目前工业出现的仅仅是“疑似”减速，工业是否真的将出现“明显减速”让人怀疑， 而且PMI一向第二季度表现较差，第三季度逐步上升，第四季度再下降，存在着明显的周期性，如果因为PMI数据短暂下滑，而呼吁宽松货币政策，就是“一叶障目”。

　　 无论如何，刘利刚的分析都是合乎逻辑和情理的，但是对于经济预测而言，最大的区别还在于一个经济学家分析的基础性倾向是什么。有的经济学家会更加关注通胀，因此就会把长期中有可能出现的风险当做当下的最重要的目标，CPI永远是第一要素；有的经济学家更加关注投资和就业，认为投资波动才是最大的危险，那么他就会更加关注工业增长，PMI才是更重要的要素。

　　 到底是CPI还是PMI，看起来是两个字母的差别，实际上是根本信仰的差别。有人担心CPI一去不回头，有人就担心PMI一去不回头。那么现在到底是谁重要？

　　 一方面，尽管高层一再强调CPI的严重性，关心老百姓的菜篮子，但是，他们毕竟只能看的是一个月一个月的CPI数据，不可能像刘利刚一样去揣测明年的CPI新高；另一方面，中国政府一向是凯恩斯经济学的最佳实践者，所以在CPI只要不加速上涨的情况之下，容忍一定的通胀水平，保持一定的低利率，是完全可能的，是为了避免随时有可能发生的经济失速。

　　 由此，我更相信中金的猜测，加息差不多到位了。就算不是又如何，央行的官员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