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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亭养殖户诉蓬莱溢油充满艰辛 取证一波三折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09-09 11:05 来源: 燕赵都市报

  焦虑、希望、失望、复又燃起希望,在过去的两个月中,乐亭、昌黎等地的众多养殖户经历了情绪的洪流,面对惨重的损失和索赔路上的难关重重,他们从未动摇过向污染者索赔的决心。“污染扩散到乐亭海域”,“乐亭所取样品为燃料油”,国家海洋局的两次不同鉴定结果,海事法院以证据不足驳回上诉,康菲公司的傲慢,多重因素叠加,让这些靠海为生的人陷入了维权困境。

  这起重大环境污染案件具有典型的复合型污染特征,又有其本身的复杂性。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因溢油事件引起的民事诉讼和公益诉讼中,民间索赔的阀门再次开启。日前,农业部相关负责人称,经专家分析和取样检测,河北乐亭、昌黎扇贝大量死亡原因调查有了结果,排除病害因素,不排除油污或赤潮等环境因素。这一官方结果又燃起了渔民和养殖户的希望。

  法律界人士预期,诉讼之路将充满艰辛。希望借此次事件建立起一种公益诉讼的惩罚性赔偿机制,让更多的国人不再受污染维权难的困扰。

  “滚了12年的雪球崩了”

  “就像一个雪球,滚了12年,突然间崩掉了!”乐亭县扇贝养殖户张玉田比划着手势,形容养殖户们遭受的无妄之灾。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令这些靠海为生的养殖户和渔民猝不及防。

  之前,一种乐观的情绪一直在这片静谧的海滩上蔓延:去年最后一季度,国内扇贝价格发生了尾翘,好的扇贝一斤卖到了25元,且供不应求,冷库库存消化殆尽。

  张玉田是乐亭最早的扇贝养殖户之一,从试养一万笼,到高峰时期的六七万笼,张玉田的收入一直稳步增长。即使是超强台风来袭的2003年,他的扇贝跑了三成,那一年仍然赚了。

  五一过后,张玉田和合伙人就开始张罗着去山东进贝苗,他一口气买回来10万笼扇贝苗。。

  看着一笼笼幼苗慢慢沉入蓝蓝的海水中,养殖户们内心乐开了花,只等几个月后,这些小苗变成厚壳硕大的家伙,那可是一粒粒金疙瘩。

  造化弄人,进入6月后,养殖户们发现扇贝个头比往年同期偏小。中旬,出海的渔民发现养殖区附近的海水呈现暗红色。“坏了,出赤潮了。”养殖户们暗暗心惊。

  很快,他们发现这并不是赤潮。赤潮会很快消退,而海水的异样持续了数周之久。

  6月20日,养殖区的扇贝开始大面积死亡,成批的贝笼从海水中拉出来,养殖户心痛又心惊。杨坨子村养殖户兰国平养了12000笼扇贝,存活的只有一百多笼。

  悲痛过后,渔民们不知道这股浊流源自哪里,因何而起。直到有一天,心急火燎的养殖户葛永清在海滩上行走时,一脚踩到了一块粘稠状的黑色物体,他弯下腰定睛一看,心里打起了鼓,这块物体莫不是原油?葛永清立刻将这一发现电话告知了县扇贝水产养殖协会会长杨基珍。

  很快,渔民和养殖户们在海滩上陆续发现了油粒状的物体。杨基珍搜集了3处油粒状物品,小心翼翼装在罐里,分别送到县海洋局、水产局和环保局。7月5日,三部门又在现场进行了勘察。

  茫茫大海,这些黑色的油粒状物体究竟来自哪里?没有任何官方消息,其身份依然是谜。

  一个行业的黑色灾难

  乐亭、昌黎一带处于滦河入海口,这里盛产港湾贝。近年来,人工养殖面积不断扩大,在乐亭,95%的扇贝出口,成为当地的一大特色支柱产业。乐亭县扇贝水产养殖协会会长杨基珍表示,目前该县的扇贝养殖面积达35万亩,主要分布在老米沟、浪窝口、滦河口这三个区域,常年养殖的扇贝笼达700万笼。

  这次的海水污染事故对该县的扇贝养殖造成了毁灭性打击,仅苗种损失就达到1.4亿元,如果再算上工人工资等损失,至少在3.6亿元。杨基珍自己今年养殖了10万笼扇贝,现在只剩下4万笼,到7月底,已损失150万元。

  扇贝养殖是一个高投入高回报的项目。一个户头的原始投入就达到数百万。众多养殖户都搭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有的和亲朋合伙,有的通过银行借贷或民间借贷搞养殖。在没有这次重大污染事故之前,这个行业的收益稳步增长。

  8月27日,记者来到乐亭县浪窝口的养殖基地,昔日热闹繁忙的渔港一片凄清,不少院落已是人去屋空。“都把工人放假了,每家留了四五个人。”养殖户宋文林说。宋文林今年养了12万笼,现在仅剩下1万多笼。他在这里养扇贝12年,每年都有几十万到百余万不等的收入,十多年的积累,今年都搭了进去。

  静悄悄的渔港内,渔船首尾相连,一眼望不到头。黑色的浮标在渔船上和岸边堆积如山。往年这个季节,正是渔船出海为日渐长大的扇贝增加浮标的时候,现在,扇贝死的死,活着的个头不见长,浮标成了闲置物。

  宋文林的院子内,丢弃着许多死去的扇贝,仅钮扣指甲般大小,这是今年的扇贝,他招呼工人拉来一网去年的扇贝壳,壳径均在五六厘米以上。

  在宋文林的院子里,高国红一脸愁容,他今年的损失也在百万以上。自从海水受污染的消息传开后,债主们着急了,向他催债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养殖户说,对于飞来横祸,他们无计可施,眼下只能等待,希望康菲公司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些天来,海参养殖户们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姜各庄镇的贾修军今年养了80亩海参,90%的海参已经死亡,直接损失100多万元。扇贝养殖户有协会出面替各家维权,而海参养殖协会还没有正式成立,贾修军这样的散户不知如何是好,“扇贝死了还留个壳作证据,海参死了就化成水,我们怎么取证呢”。

  取证一波三折

  那些守着一堆空壳的扇贝养殖户,他们的维权也经历了一波三折。

  7月5日,国家海洋局召开发布会,介绍蓬莱19-3油田溢油事故调查结果,表示事故已经造成目前周围海域840平方公里的一类水质海水下降到了劣四类,溢油最远影响范围在蓬莱19-3油田西北约60公里。此时据此次溢油事故发生已一月之久。

  乐亭县正处于蓬莱19-3油田西北,虽然直线距离超过了60公里,但养殖户们根据洋流的方向判断,认为他们所在的海域也遭到了漏油事故的污染。

  而海洋局给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让养殖户陷入了维权被动。

  7月19日,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发布的公告称,该局在辽宁绥中东戴河浴场沿岸和京唐港浅水湾浴场发现零星油污颗粒,两处油污均来自蓬莱19-3油田。而京唐港浅水湾浴场距老米沟养殖区仅1海里。

  8月3日,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称,乐亭老米沟河口东侧沙滩发现的少量已经风干的直径约0.5厘米的油颗粒属于燃料油,并非来自蓬莱19-3油田。“采样时,没有人通知我们,也没有渔民给他们指路,我们怀疑他们采集到的样品有问题。”杨基珍说,职能部门前后摇摆的说法让他们难以接受,“好在我们搜集了多份样品。”

  事实上,分散的养殖户们一直处于信息的真空地带。

  今年8月初,农业部亦派专家到现场实地取样,带走死亡扇贝进行化验。昨天的法制晚报报道称,经专家分析和取样检测,乐亭、昌黎扇贝大量死亡原因调查有了官方结果,排除病害因素,不排除油污或赤潮等环境因素。农业部表示将由其下属的渔业部门依法提出渔业资源损害赔偿要求。

  渔民们担心,康菲公司在清理油污时大量使用消油剂,会进一步恶化当地的海洋生态。没有人向他们解释,消油剂会不会危害水产品。

  渤海湾存在众多的重化工企业,之前亦有燃油泄漏和原油入海事件发生,养殖户们如何将元凶锁定为康菲,这种调查取证颇为艰难。9月5日,乐亭等地的养殖户向天津海事法院起诉康菲,因证据不足被驳回。

  杨基珍向天津、青岛的海事法院咨询得知,即便是立案,如果要索赔一亿元经济损失,就要交纳百万元的诉讼费用,目前养殖户损失惨重,无力支付这笔费用。况且,他们的损失绝不仅是1亿多元的贝苗,预计此次事故的污染将长期持续,今后这一带海域能否从事相关养殖尚未可知。

  体量悬殊的诉讼

  就在国家海洋局拟代表国家向蓬莱19-3油田的作业方美国康菲公司索赔时,民间的索赔也拉开了序幕。

  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已经代理了河北乐亭昌黎的多家养殖户,该所准备了30多人的律师团队,准备向康菲公司提起诉讼。

  针对渔民和养殖户面临的海产品死亡和康菲公司溢油事故因果关系认定难及定损难等问题,该所环境与资源法律部主任赵京慰说,渔民和养殖户在维权上并不存在法律上的障碍。

  赵京慰告诉记者,从目前海洋局等部门公布的资料来看,在养殖区发生海产品大量死亡期间,并没有赤潮或其他重大污染事件发生,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康菲公司溢油事故……绝大多数环境污染案件都是复合型污染,如果让原告来举证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此案应该举证责任倒置,如果污染者不能证明其侵权行为和事实后果无关,法律即推定其承担责任。

  至于定损方面,可以以渔民和养殖户往年的收益为参照物,而作为一个内海,渤海海水与外部洋流交换缓慢,约需60年才能交换一次,此次污染事故时间长、危害大,渔民和养殖户可以主张其长期权益。他希望当地政府积极行动起来,多部门配合,尽早统计出相关的数据。

  乐亭、昌黎等地养殖户所遭遇到的维权困境在目前的环境污染案件中具有普遍性:在此类事件中,由于责任双方主体的体量悬殊,一些地方或行政部门在处理类似事件时往往首鼠两端,造成个体维权的困难。

  越来越多的环保组织和公益律师加入到诉讼团队中。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在过去的许多环境污染案件中,因为取证难、耗时长、回报低,胜诉几率低,鲜有律师和公民愿意代理污染维权案件。参与者希望通过这次诉讼唤起公众的环保和公益意识,健全相关的环境损害赔偿机制。“如果其违法成本高昂,我们有相应公益诉讼的惩罚性赔偿机制。社会上就不会有无良企业通过制造小额成本的方式来损害个体利益,我们的生存环境将大为改观。”一位环保组织负责人说。

  9月6日,康菲公司宣称,将就中国渤海湾油田发生的溢油事故设立基金。但没有透露更具体的细节,渔民和养殖户能否挽回全部损失、今后的生计等问题仍然存疑。“不管多难,我们都要和康菲把诉讼进行到底。”杨基珍因奔波声音吵哑,但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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