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添加剂

　　本报特约记者 鹿月桥

　　本报记者 党艳 北京、成都报道

　　 “惹不起，躲得起。”这是成都的张亚宾对待饲料喂出的肉品的态度。“为了家人特别是孩子的健康成长，我在10年前就开始委托成都周边郊县的农民代为饲养不喂任何饲料的猪、鸡、鸭和兔。”

　　 在成都，像张先生这样委托农民养猪的人还不少，不少中产阶级都加入了“上山下乡”的队伍。

　　 比张亚宾更激进的是孙伟和姜玲，他们两家人联合了另外3家人，在成都郊县租了5亩山坡地，搞起了一个绿色养殖自留地。“以后我们就吃自家种的菜，自家种的水果，自家养的猪、鸡、鸭、鱼，坚决不用化肥、农药和饲料。”孙伟说。

　　 逃离添加剂的队伍不止有像张亚宾一样的自然人，早在几年前，一些大机关和央企就开始在南方建设了自己的农场。本报记者日前在四川长虹采访得知，长虹集团为了员工的身体健康，在绵阳早就租了5000亩山地作为企业的后勤基地，员工们定期可分到一箱绿色蔬菜和一些不喂饲料的肉品。

　　 问题是，所有人都能自己种地、养猪或委托别人种地、养猪吗？造成添加剂泛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监管部门是否有能力遏制添加剂的泛滥？

　　关键还是靠法律

　　 农业部饲料办公室另一工作人员表示，关于饲料添加剂，有一个名录，规定了哪些可以用，哪些是禁用，在质和量上都有规定，但喹乙醇没列入饲料添加名录。

　　 农科院饲料研究所接受采访的人士告诉本报记者：“喹乙醇原则上是禁用添加剂，实际上还有人用，因为它是便宜的抗菌促生长物质，养殖户简化理解成催肥剂。”虽然使用喹乙醇是非法行为，但目前难以杜绝地下使用状态。喹乙醇已经有了同样效用的替代品喹烯酮，后者在药物残留上要少于喹乙醇。“但喹烯酮推广需要时间，还有成本也较高。”

　　 中国农大食品学院教授何计国带领学生做了一个关于喹乙醇检测方法的实验。他说：“由喹乙醇纯品做的实验显示，喹乙醇有神经免疫方面的毒性。”

　　 在何计国看来，像喹乙醇这样的非法添加剂还不是主要危害。因为毕竟知道有这样一种非法添加剂，也知道其检测方法。更大的问题在于，在不知道是哪种非法物质的前提下，非法添加物是无法检测到的。这里面的逻辑是，既然是非法添加的东西，其可添加的东西是成千上万物质中的一种，对它们一一进行检测，从技术上和经济上来讲，都不具有实际可操作性。

　　 何计国的同事梁教授指出，现在披露出来的非法添加物，备注上很多都写着“暂无检测方法”。“授受过食品专业本科教育的人，做研发的时候，首先想的是看国家目录。一般不可能想到在里面加一些非法添加物，像在沙琪玛里加硼砂，大米抛光时用矿物油，这些都不是食品专业的人能想出来的。”

　　 据报道，河南瘦肉精事件第一被告刘襄在高校学习期间的专业就是化学，专业知识成了他钻空子的工具。事实上，大量受利益驱动、铤而走险去生产和销售非法饲料添加剂的人无疑是看准了检测上的“不可操作性”。

　　 “非法添加物不是靠检测可以管理控制的。很多消费者寄希望于检测手段，是一种误解。关键还是靠法律。”何计国告诉本报记者。

　　多头管理是症结

　　 但中国人民大学畜牧饲料产业研究中心张利痒认为：“现在的法律规定力度不小，比如查到非法应用瘦肉精后，可能会获刑七年以上，饲料厂相关人员要判刑三年。各种法律规定、行业标准等都没有问题，目前我国的饲料添加剂从标准上来说，比国际上还规范，问题出在执行层面。”

　　 张利痒建议，应该在食品源头环节加大监控力度，建立食品链追溯体系。“发现问题后，要从猪身上一直查到养殖户、饲料供应者。”

　　 问题是，不同的监管环节目前是由不同的监管部门负责。本报记者就淘宝网上售卖瘦肉精一事采访了农业部畜牧业局饲料处处长王晓红，得到的回答是，淘宝网上销售瘦肉精属饲料生产和销售环节，农业部没有职权管理。农业部只负责管理饲料到牲畜喂养这一环节。在销售环节，有些所谓的瘦肉精既可作用于人，也可以稍加变化，作用于牲畜。为此，虽然农业部向有关部门反映过其监管问题，却于事无补。

　　 一位专家介绍：“如果是药品，归制药局管。如果是一般的化工品，则归属工信部管理。饲料在网上销售，工商局也有管理责任。”

　　 多部门多环节的管理，往往导致衔接不畅。上述专家表示，由“食安办”来牵头，可以解决一些部门之间衔接的难题，但更有效的办法还要摸索。

　　 本报记者查阅国务院食安办公布的瘦肉精整治方案，对于各个部门监管的职责都有要求。整治方案要求，贯彻落实《食品安全法》、《农产品质量安全法》及相关法律法规，以生猪、肉牛、肉羊为重点，深入开展瘦肉精专项整治，严厉打击生产、销售和使用瘦肉精违法犯罪行为。并将整治瘦肉精作为今年国家食品安全整顿重点任务。

　　 因为瘦肉精监管涉及多个环节、多个部门，希望各有关部门要按照整治要求，认真履行监管职责。同时要积极主动工作，加强沟通配合，畅通信息互通渠道，建立完善上下联动、部门协调的联合执法机制，实现瘦肉精各环节的无缝衔接。

　　 王晓红表示，农业部专门针对瘦肉精的监管办法正在起草中，目前还无出台时间表。在饲料添加剂的检查执法中，执法主体是农业部驻各地机构。各地有专门的执法队伍，有一支监督的队伍，检测单位提供技术支撑。各地政府会提供支持，给予一些设备和车辆保障等。

　　出路在产业升级

　　 据王晓红了解，养殖大户一般会自己配料，不会冒风险去用瘦肉精。“用瘦肉精的多集中于规模在200至500头的小规模养殖户。不是养殖大户在用瘦肉精，因为大户付不起代价。”所以，王晓红认为，要解决饲料添加剂滥用问题，出路在养殖业产业升级，必须加速推进养殖业的规模化、标准化。

　　 王晓红介绍，我国生猪的规模化养殖比例已超过60%。目前，国家有补贴入户政策，只要有一定的规模，都会得到政府的补贴。原先的规模化是指50头以上，现在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国务院拨出的补贴资金在15亿－29亿元。

　　 本报记者采访中发现，在肉制品生产企业层面，包括双汇集团、雨润集团、网易农业事业部等在内已开始摸索通过进军上游养殖业来降低饲料添加剂所引发的风险。

　　 3月31日，尚未摆脱危机的双汇集团在漯河市召开了“万人誓师大会”。会上，双汇集团董事长万隆宣读了双汇集团的六项决定，其中之一就是加快养殖业发展，提高对产业链上下游的控制力。

　　 雨润集团副总裁宜恒礼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雨润决定在种猪改良上入手，把传统的那些长膘少瘦肉的猪改良成瘦肉型猪种。如果成功，则可以杜绝寄希望于药物。

　　 雨润向产业前端延伸，种猪场建设已经开始，目前，雨润集团已经投入使用的万头肥猪工厂有6个，正在建的有12个。同时，雨润也决定向下游延伸，自建饲料加工厂，以免再受不安全饲料添加剂的影响。

　　 网易农业事业部周炯表示，他们目前采取的养殖方式也是上下游一起做，力争把饲料安全环节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网易农业未来也打算建自己的种猪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