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种下了暴利苹果

　　■苹果公司其实把每个供应商对环境污染的成本自己拿走了，供应商希望低价竞标换取苹果的订单，低价竞标的时候这里就自然有环境的代价在里面

　　■中国代工一台iPad所赚取的利润仅仅为4美元，李春华认为这是苹果非常严酷的成本管理和不合理的供应链管理造成的后果

　　■其实和苹果没有关系，是工厂自身的条件不能达到中国本身的环境标准。下订单的时候你同意了这个价格，那么之后所有的问题都应该是工厂内部的问题

　　■假如某厂十年都是符合国家的污染排放标准的，十年之后说不定旁边的河流已经污染很严重了，因为自然会有个累积的效应

　　新金融记者  刘畅 曹晓龙

　　江苏省某PCB制造产业聚集镇，三分之二的人口都在从事与之有关的工作，虽然这个行业已经让他们没地可种，污染也使得他们的身体受到伤害，但是愿意站出来举报污染的人凤毛麟角。“怎么会去举报，这里除了这个基本没什么赚钱的了，不干这个就失业了”。对于这个镇来说，PCB产业对经济的贡献巨大。

　　但是，企业为了降低成本而牺牲环境，政府处于经济发展和环境污染中的两难境地，以及民众生活环境的恶化这些处于一个复杂的关系网中。其中最弱势且受伤最重的无疑是普通民众。于是，才出现了李春华等调研的苹果供应商厂区附近村民集体下跪的情景。 

　　作为NGO组织的负责人，李春华并没有走政府这条路，她更多地是希望通过发动消费者来促使企业能够做一些改变。

　　中国代工一台iPad所赚取利润仅仅为4美元，李春华认为这是苹果非常严酷的成本管理和不合理的供应链管理造成的后果，进而倒逼中国的企业只能以环境违规的方式来生产，而在中国环境违规的成本很低。

　　在李春华看来，中国IT代工企业的环境污染问题与苹果这些终端销售厂商有着直接的关系。“他们(苹果等)抽走绝大部分的利益”，而为了低价拿到订单，就必须挤压成本。有苹果的供应商告诉李春华，如果开一天的排污设备，成本就会增加很多。

　　武汉自然之友负责人曾祥斌律师也对新金融记者表示，“苹果公司其实把每个供应商对环境污染的成本自己拿走了，供应商希望低价竞标换取苹果的订单，低价竞标的时候这里就自然有环境的代价在里面。”他们能做的是告诉苹果对供应商环境污染情况不进行约束或者口头上约束不实际行动，而只是注重高额利润，这样的做法是有问题的。

　　曾祥斌认为他们把这种情况告诉大家，希望消费者通过自己的消费行为做出绿色选择从而影响到这些企业更加关注到自己的社会行为，在他看来这样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我觉得企业的责任更重一些，”李春华对新金融记者说。她认为IT企业只考虑成本和质量的规则就是错误的。“否则，政府处理了一家，苹果就去找另一家，在中国有很多工厂与苹果合作。”

　　虽然王军的角色是供应商，但是对于电脑厂商的指责，他仍然感到愤愤不平。对于开一天排污机器就降低成本的说法，他表示不解，“如果已经花钱买了机器，那么只要在生产过程中机器就必须要开着，否则买了机器就浪费了。况且经过处理的水虽然不能饮用但是可以作为工作生活用水，是可以卖钱的。”

　　对于将环境污染的责任推给电脑厂商压榨供应商利润这一说法，王军并不完全赞成。他觉得供应商和电脑厂商之间签订合同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实和苹果没有直接关系，是工厂自身的条件不能达到中国本身的环境标准。下订单的时候你同意了这个价格，那么之后所有的问题应该是工厂内部的问题。”

　　就算不压缩环境成本，作为供应商的他们也可能会遇到客户的降价要求。可能由于长期合作，客户需求量稳定增长，“那他自然会和你商量在价格上下调一些，这样的情况很多，”王军说。但是他们不会为了争取某个订单而拼命压价，这与PCB行业的特殊性有关。

　　据王军介绍，PCB不像其他电子产品比如芯片等能够在市场上找到通用的，对不同品牌，甚至同品牌不同型号的产品都需要量身定制。因为电容的压力，电流的流量等很多因素都决定了必须按照每款的产品特性来定制，“比如多了一个电流按钮，你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所以，不同厂家的定位不同，客户群不同，价格也不一样。而且能否拿到订单也要看“产品的品质和交期以及人员处理关系，至少我们没有出现过为争取订单使劲儿压低价格的情况。”

　　王军始终认为日益严重的环境污染责任主要在政府的监管不利。“政府下面那么多部门就算不能24小时到场监测，哪怕只有一个部门多注意一下也好，一些大企业是可以重点管控的。政府的工作人员不该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的。”

　　同时，他还认为中国目前的主导是发展经济，而企业的发展也可以带动经济发展，如果政府之前能够预见污染的情况，提早做好规划，结果可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还有一个问题不能忽视，那就是即使企业做得合乎标准，政府监管也到位，是不是就说明我们的环境污染问题就解决了呢。

　　曾祥斌律师认为，作为行政主管部门，只要制定出一个标准就行了。作为企业一方，只要达标就算合格了。“但是你要知道这个标准并不是以环境是否受到污染来衡量的，”曾祥斌有些担忧。

　　也就是说企业的达标排放不代表对环境没有污染，曾律师进一步解释道：“假如某厂十年都是符合国家的污染排放标准的，十年之后说不定旁边的河流已经污染很严重了，因为自然会有个累积的效应。”

　　同时，政府管理机构不可能24小时紧盯着某个企业，企业也有自己利益的考虑。“环境污染和经济发展存在一个内在的紧张关系，有生产就有浪费，有浪费就会造成污染。政府，企业和民众三者都是利益相关方，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形成动态的平衡点，”曾祥斌说。

　　(文中王军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