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汇率改革远超市场预期

　　汇改将重建中国改革外部压力机制

　　本报记者 杨志荣报道

　　中国人民银行4月14日发出通知，自2012年4月16日起，银行间即期外汇市场人民币兑美元交易价浮动幅度由千分之五扩大至百分之一，幅度远超市场预期的0.7%。

　　如此调整显然是有标志意义的，上次调整还是在五年前的2007年5月，人民币兑美元交易价浮动幅度由此前的千分之三提高至千分之五。

　　美国和IMF对此都迅速表示欢迎，IMF称此举凸显了中国决心再平衡经济，美国则强调希望看到中方采取更多行动。

　　4月16日，中国外管局网站发表简短声明称，将通过放宽外汇交易限制来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但没有公布具体内容和时间表。

　　通常而言，利率市场化改革应当适度超前于汇率市场化改革，但中国自90年代后期以来，存款利率市场化改革一直没有推进，金融管制和贷款利率市场化共同推动国内资金市场不断分层、价格也日渐扭曲，并在权力的助推下，使得资金供给更多地流向国有企业，而中小企业难以融资，拖累了经济结构调整。

　　诚然，中国央行仍然在每个交易日设定中间价以控制汇率走势，但人民币交易区间扩大首日人民币兑美元即期汇率即创年内最大波幅，中国政府、企业和居民已经被迫暴露在越来越大的汇率波动风险环境之中，这与滞后的利率市场化改革扭曲了资金价格不无关系。

　　如此诡异的改革进程显然受到了众多国际机构和大国的巨大外部压力。

　　1月25日，一向称人民币低估的IMF向G20报告称，去年人民币汇率升值幅度高于以往，中国需继续让人民币升值到更接近均衡的水平。

　　1月26日，一般不愿谈论人民币问题的WTO总干事拉米在世界经济论坛上也首次声称人民币汇率存在低估，这显然与巴西等国去年就曾表示要将汇率问题提交WTO仲裁有关。

　　2月26日闭幕的G20墨西哥会议发表的官方声明未提及汇率问题，而此前G20曾不断敦促北京让人民币以更快速度升值，并对中国的贸易政策加剧了贸易失衡感到愤怒。不过，如果你以为G20由此改变了立场，那就大错特错了。原因在于：本次G20墨西哥会议的焦点是解决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而中国是潜在的最大金主，且当时刚刚结束欧洲之行的国家副主席习近平表示，中国是欧洲各国应对危机可借重的力量。

　　3月20日，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向众议院议员们表示，在使人民币汇率更加市场化以及更好地反映市场基本面因素问题上，中国仍需做出努力。同日，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乔治华盛顿大学四次系列讲座的开篇中说道，金本位制存在的种种缺陷可以从当前中国的汇率政策反映出来。由于中国实行人民币盯住美元的汇率政策，中国可能遭遇通货膨胀。

　　3月26日，中美两国元首在首尔核安全峰会期间就人民币汇改问题表了态。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表示，美国贸易逆差和失业等结构性问题不是人民币汇率造成的，即使人民币大幅升值也解决不了美国经济面临的问题。“中方将继续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更大程度发挥市场供求的调节作用，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保持其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胡主席的表态延续了两会政府工作报告的基调。美国总统奥巴马回应称，美方正在着手解决美对华高技术产品出口限制问题，欢迎中国企业扩大对美国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的投资，并将采取更多便利措施。

　　4月3日，世界银行行长佐立克在博鳌论坛上指出，人民币还不是完全可自由兑换货币。看来在西方语境下，人民币均衡汇率水平仍然还谈不上。尽管去年以来中国一再以内外均衡为依据称人民币汇率已接近均衡水平。

　　的确，根据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倡导、IMF采用的标准，一国经常项目顺差达到中期稳定水平，也即GDP的2.5%-4%，汇率处于均衡水平。而中国经常项目顺差占GDP比重从2007年8.8％回落到2011年2.6％，今年2月份实际利率一度转负为正，而且从2005年汇改以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累计升值约25%。

　　不过，由于欧美仍然分别挣扎于衰退风险和疲弱增长困境，中国依然是众矢之的。而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一国汇率的整体均衡和局部均衡显然不可能同时达到，因此，尽管外汇市场上的汇率每天都是均衡的，总有国家会以此为借口来转移国内政策失误的压力。2011年，尽管美对华出口同比增长20%，中美已互为第二大贸易伙伴，但美国对华贸易逆差仍然维持在2000余亿美元的高水平。

　　4月13日，美国财政部表示，将推迟发布半年度汇率政策报告，拟在即将进行的美中战略与经济对话和IMF会议之后发布。据了解，美国汇率政策报告一般在每年的4月15日和10月15日公布，但公布时间经常被推迟，而中美谈判显然已成重要因素。

　　于是，中国央行在4月14日时公布汇改，空气中似乎充满了咸湿的味道。

　　在国内，进入深水区的中国改革，到加入WTO后10年的今天已成强弩之末，而利益格局的固化更使改革难以突破。央企的合纵连横和风起云涌的央地对接、高度管制的金融体制，以及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一致反对存款利率市场化，成了中国进一步推动经济结构和金融体制改革的最大障碍。当下以外部压力方式让汇率改革先行以推动国内改革，似乎成了中国无奈却必然的选择。也正因如此，以外部压力来倒逼改革再次成为各方共识，尽管这并非符合金融经济学的通常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