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改倒逼”还需防范汇率震荡

　　文/本报评论员 杨志荣

　　中国的汇改显然已经无法在国内充分准备的条件下进行。于是，决策层采用了可控且外部压力适度超前的方式来推进金融改革：汇率波动幅度大幅放宽但又保持中间价引导，倒逼银行进行汇率衍生品创新，继而推动资金市场价格的校正，也即利率市场化改革进程。

　　随着汇改的不断深入，尤其是汇率波动幅度的扩大，急需各种汇率衍生工具来以满足政府、企业和居民规避汇率风险的市场需求。不过，中国长期以来似乎有一种共识，把幸免于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原因归功于资本市场管制，以致于中国在开放资本市场甚至包括离岸金融结算业务步伐上都相当谨慎，尽管本报先前已经指出东南亚金融危机源于产业危机。

　　在远期结售汇业务上。在经常项目、资本项目多年连续保持双顺差的2002年，四大国有银行才开始全部获准开办远期结售汇业务试点。又过了两年的2004年11月，中国外管局才将该政策扩大到有资格的银行。直到2010年12月，中国外管局才发布通知，允许不具备相关资格的银行通过合作方式，为客户办理远期结售汇业务。

　　外汇掉期业务的开放更是迟缓。2007年8月，银行间外汇市场开始推出人民币外汇货币掉期交易，直至2011年3月1日起，外管局才允许银行对客户市场推出人民币外汇货币掉期业务，而这距离有管理的浮动汇率机制的改革已经过去了6年。

　　更简单的离岸金融结算业务也只有重庆市和少数银行在试点，年度业务总额估计不足1000亿美元，而因中国发生的离岸结算业务总量高达1.8万亿美元。

　　市场缺乏有效的汇率风险对冲机制和工具，让全球第一出口大国的中国企业很受伤。不同于有极强议价能力的日德资本货物出口，中国以劳动密集型为主导的商品出口议价能力弱，价格敏感性却很强，往往不得不独自承担和消化汇率波动的风险，甚至影响业务。

　　4月15日，有外贸风向标之称的第111届广交会拉开帷幕，受世界经济低迷以及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波幅扩大的影响，本届广交会各参展企业的订单更加趋向数额小、周期快的短单。这显然比去年的广交会更为逊色。据统计，2011年11月的广交会，中短单占比已经居高不下，长单比重仍然偏低，6个月以内的中、短订单占比达到88%。

　　这意味着，当大家似乎刚刚欣慰于人民币汇率终于实现了双向波动之际，中国的汇率风险问题实际刚刚拉开序幕。

　　的确，相对于西方高附加值的资本货物和奢侈品出口，对于制造业低附加值的新兴经济体而言，汇率问题还真是个大问题，汇率较大幅度的波动可能完全蚕食制造业利润空间，长此以往还将影响就业。而有分析师估计，直接依赖对外贸易的中国制造业就业岗位高达2亿个，出口市场的衰退也将影响内需。

　　尽管央行仍然可以对人民币汇率通过中间价施加影响，但随着外汇市场交易量的迅速增加，人民币汇率变动将越来越多地受到市场的影响。人民币结算在进出口贸易已占30%，占全球贸易量已经超过0.33%，而且收付率高达1∶1.7，2011年外汇市场人民币交易额也已经高达14万亿美元，2007年至2011年中国外汇市场交易量年均增长40.3%。

　　今年以来，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的波动幅度加大，人民币更多地追随贸易加权汇率或是美元指数调整，3月份多次出现兑美元超过100个基点的日涨跌，最高达468个基点，贬值底部首次超越上期谷底，双向波动趋势业已确立。容易忽略的是，人民币兑其他货币的波动幅度可能更为扩大。16日，据中国货币网上的询价系统报价，北京时间16:30，美元/人民币询价系统收于6.3157，较前一交易日上涨131点；100日元/人民币询价系统收于7.8375，较前一交易日上涨429点；欧元/人民币询价系统收于8.2146，较前一交易日下滑782点。由于欧盟和日本分列中国的第一和第三大贸易伙伴，由此可见，中国企业面对的汇率波动风险实际更为巨大。

　　人民币在过去的汇率波动相比世界主要货币并不小。人民币兑美元名义有效汇率在2001年至2010年十年中仅有两年年度升幅超过5%，分别是2005年的8.01%和2008年的13.94%。自2005年汇改以来汇率升值约25%，幅度不可谓不大。

　　而国内有学者似乎开始痴迷于汇率自由浮动，以为汇率浮动幅度越大越好，更有希望十个月左右再进一步扩大到2.5%、三年之后扩大到10%到20%的。实际上，各国实行浮动汇率制度也都是有底线的，也即极力避免汇率的大幅度震荡，否则就进行大规模干预。从过去一年的主要货币汇率变动走势图来看，即便饱受欧债危机影响的欧元年度汇率波动也没有超过20%的，日元也只在10%以内。

　　从同为制造大国的日本和德国的经验来看，长期的汇率升值和贬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汇率短期内的大幅度波动。实际上，德国经历的马克升值和欧元贬值都不比日本小，但德国马克和欧元在短期内并没有经历过如日元般的两次大起大落，于是日本产业遭受沉重打击而德国得以幸免。

　　而相比德国和日本，中国的制造业显然具有更低的附加价值，参与国际金融资本游戏的能力也更弱，因此，中国更应避免汇率的快速大幅度波动。

　　汇改可以倒逼国内金融改革的意义也在出于此。面对越来越扩大的汇率波动，为帮助企业提高防范和化解汇率风险，必将刺激银行开展远期、互换、掉期、期权等金融衍生工具的开发，外汇市场的交易规模必将越来越庞大，价格发现功能机制也将越来越强大，进而倒逼国内资金市场对定价机制也越来越敏感，从而推动利率市场化改革。

　　为此，在汇改还承担着倒逼利率市场化改革任务的同时，中国人民银行还需建立年度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目标制（比如年度上下浮动设定5%以内目标值）并公示，以稳定人民币汇率预期，为企业和居民控制进出口和海外投资的汇率风险，尤其在全球经济低迷可能持续十年的当下。

　　实际上，瑞士央行也对瑞士法郎兑欧元设置了1.2上限。在央行拥有3.3万亿美元外汇储备的当下，稳定的年度汇率目标制显然是可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