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巍：中委石油合作的过去与未来

　　委内瑞拉大力开展石油外交

　　中委石油合作的过去与未来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  汪巍

　　委内瑞拉位于南美洲大陆北端，2011年7月石油输出国组织(以下简称“欧佩克”)年度公报披露，委内瑞拉石油储量为2965亿桶(约为406.2亿吨)，委内瑞拉石油储量大多位于奥里诺科河地带，属于粘度大、含硫量高的重油和超重油。在当前重油已可以开采并获经济效益的条件下，委内瑞拉展现出巨大的石油开发潜力。

　　委内瑞拉是重要的石油生产和输出国，1998年查韦斯执政，委内瑞拉石油产量达17960万吨。随后发生的社会动荡，再次将委石油产量带入了下行曲线，2003年石油产量仅为13140万吨。在政府以稳定求发展政策引导下，委内瑞拉石油产量逐步上升，2005年为15100万吨。随着新的石油国有化政策的实施，委内瑞拉石油产量一度下降，2008年大幅降至13150万吨。

　　委内瑞拉石油产量2009年为1.248亿吨，占全球的3.3%，居第八位；委内瑞拉出口原油1608.3千桶/日，占欧佩克的7.26%，居第七位。

　　委内瑞拉有丰富的天然气资源，其2009年储量为5.67万亿立方米，约占全球的3%，居世界第8位，查维斯总统提出要开展“天然气革命”，使其储量翻番(约达10万亿立方米)，产量到2012年达440亿立方米，为此政府将增加投资180亿美元。

　　委内瑞拉老油田自然递减率达25%，至少每年投入30亿美元才可能保障不减产，由于受种种条件的限制，2009年委内瑞拉完成钻井数仅为2005年的60.5%，其中产油井仅为其46.4%。受美欧金融危机的影响，委内瑞拉原油出口量近年呈下降趋势。

　　为扩大石油生产，委内瑞拉准备在2013年实现原油产能2.468亿吨，炼油能力1.8亿吨，将投入资金1368亿美元，这就为委内瑞拉石油发展增添了后劲。

　　大力开展石油外交

　　委内瑞拉石油外交重点是为委争取以石油为主体的投资项目，其回报是出口石油的承诺，并在欧佩克成员中宣传其限产保价的主张。

　　在开展石油外交的过程中，委内瑞拉“公民能源公司”在2006~2008年冬将取暖油运至美国，以优惠40%的价格为美国供油。委内瑞拉呼吁以欧元代替美元用于国际石油贸易结算，2007年与波斯石油公司(伊朗国家石油公司的一个分公司)以平等的股权成立委内瑞拉—伊朗石油天然气公司，针对委、伊两国及其他国家进行油气勘探。波斯石油公司在委内瑞拉已有两个项目：一个为重油带阿亚库乔7号区块；另一个是委内瑞拉湾卡尔东2号区块的天然气勘探。2009年以12亿美元启动的伊朗—委内瑞拉银行，双方各以7.6亿美元向对方投资合作若干项油气开发项目，委内瑞拉承诺向伊朗出口汽油2万桶/日，填补伊朗汽油供应缺口。

　　委内瑞拉还与巴西、阿根廷、乌拉圭、智利、厄瓜多尔、墨西哥、古巴等国家签订了各种石油合作协定；在与古巴的合作中，委内瑞拉承诺以优惠价向古巴供油9万桶/日，并在2013年增至15万桶/日；委内瑞拉还与加勒比的多个国家达成低价赊销石油协议，并进而组建了“加勒比石油”公司，并承诺在油价高于50美元/桶时以40%的折扣价供油，在油价高于100美元/桶时在1~2年内以50%的折扣价供油，且由委内瑞拉加勒比石油公司承担石油运费和基础设施费用，这些国家还可延期付款或以实物偿还。参加这一计划的国家由最初10个发展到14个。

　　俄罗斯是委内瑞拉重要的合作对象，俄罗斯准备开发委内瑞拉重油带6个油田，其中最重要的是胡宁6区块，有探明(地质)储量530亿桶，俄方总投资预计可达200~250亿美元。

　　在与印度和日本的合作方面，2008年委内瑞拉与印度成立合资公司(印度占股份40%)开发重油。印度在5年内投资4亿美元勘探开发位于重油带北部的圣克里斯托瓦尔(San Cristobal)油田，希望在数年后使其产量达300万吨/年。以印度国家石油天然气公司(ONGC)为首的多国公司财团在委内瑞拉国有化后的首次拍卖中取得重油带Carabobo-1区块25年的开发权，该项目两期将分别投入90亿和100亿美元，预期2012~2013年形成2000万吨的年产量。在与日本的石油合作中，2010年6月日本向委内瑞拉提供15亿美元贷款，委内瑞拉承诺在5年内向日本出口300万桶原油。

　　中委石油合作历史沿革

　　石油是委内瑞拉出口中居绝对优势的货物，也是中委间贸易的主要品种。在委中石油贸易中委出口原油有两类：一是产于马拉开波、东委内瑞拉等盆地的轻(中)质油，另一种是产于奥里诺科重油带的重(包括超重)质油。后者经初加工后成为可流动并船运的奥里乳油(orimulsion)，在多数国家只用作燃料油。但如建立适合其高硫高酸高粘度特点的炼厂，在特殊的工艺措施下(包括以不同比例掺混入正常原油)，亦可生产油品，且因原料成本低而有不错的经济效益。中国若干炼厂(包括民营炼厂)专门用奥里乳油作原料。

　　1996年我国开始以“试烧”燃料油进口奥里乳油，而后停止。在查韦斯执政初期，1999年恢复奥里乳油贸易，但对中国原油出口量极少且不稳定。2003年后包括石油在内的中委贸易才开始稳定增长。2005年委内瑞拉新国有化实施后，其出口形势开始变化，迫切要求开辟新的出口目的地。双方共同的需要使中委贸易持续大幅增长，中委间的经济关系出现新局面。

　　2006年委内瑞拉在中国与拉美的贸易中排名第5，2008年上升到第4位(排在巴西、墨西哥、智利之后)。2005~2008年期间中委贸易额年均增长率为66.31%，其中委内瑞拉向中国出口额年均增长率为74%，同期向中国出口的原油(不计燃料油)年均增长率为48.9%，包括燃料油的原油量年均增长率为56.95%；委内瑞拉对中国出口、进口额占委全部出口、进口额的比例也分别从2005年的2.22%、3.61%提高到2008年的6.5%、7.04%。

　　2009年金融危机使委内瑞拉当年对华贸易额比2008年下降27.64%，其中出口额、进口额分别下降33.23%、16.12%，但2009年委内瑞拉向中国出口原油和燃料油总量只降了4.61%，2010年中委两国石油贸易量比2008年增长12.96%，其中(轻质)原油和燃料油分别增长16.69%、6.76%。2010年委内瑞拉向中国石油出口创下历史纪录1176.8万吨，其中(轻质)原油755万吨，占64.16%，燃料油421.8万吨，占35.84%。预计中委石油贸易将进入持续高速发展阶段。

　　在中委石油贸易大规模开展后，委内瑞拉对中国贸易一直出现顺差，且贸易额越大委方的顺差越大，说明高油价背景下委内瑞拉对华石油出口收入可观。

　　中委石油合作：

　　“南南合作”的成功探索

　　1997年中国CNPC在委内瑞拉第三轮边际油田招标时，中标位于马拉开波湖的英特甘博(Intercanmpo Norte)和东委内瑞拉盆地的卡拉高莱斯(Calacoles)油田。中方不仅进行了大量基础设施建设，迅速提高了产量，而且在2003年委内瑞拉全国石油大幅度减产时仍保持了增势，为委内瑞拉经济作出了贡献。2001年中委签约合资开发奥里乳油，2004年又签约该重油带苏马诺油田开发。

　　在2005年以来的委内瑞拉新国有化进程中，委方在外资大规模削减后迫切需要新的投资者和出口市场，中方首先加大了对潜力巨大而又是委渴求发展的重油带勘探开发投入，其中最重要的是胡宁(Junin)4区块项目签约并启动，该区块是委内瑞拉重油带开发的核心区块之一，有87亿桶可采储量。两国合资的中委奥里乳油公司承担的项目第一、二期工程在2006年相继投产，该公司是委内瑞拉新国有化后最早扩大产量的合资企业，该公司奥里乳油年产能达650万吨并向中国出口。为了加工奥里乳油，中国在广东揭阳建设了年炼能2000万吨的炼厂。此外，中国向PDVSA新组建的石油服务公司提供援助，首批供应12台钻机。中石油南美公司与委方就上游的勘探开采、中游的船运、下游的炼厂同委方签署一体化合作协议，推动了委内瑞拉石油工业的发展。

　　在2008、2009年查韦斯总统两次访华的推动下，中委双方在石油合作与投资方面达成的协议包括：1，中委联合融资基金由最初商定的60亿美元扩大至120亿美元，其中中国国家开发银行(国开行)出资80亿美元；2，在2013年前将委内瑞拉对中国石油出口由30万桶/日提高到100万桶/日；3，中国国开行在10年内向委内瑞拉提供总额200亿美元的贷款，委内瑞拉在25年内向中石油(CNPC)出口29亿桶重质油；4，中石化将合作开发胡宁1和胡宁8区块，使其分别达20万桶/日的产能，并参与建设日处理重油20万桶的Cabruta炼厂；中海油将参与委内瑞拉东北部苏克雷元帅(Marical Sucre) 天然气开发项目，预计可日产120万立方英尺天然气和3.7万桶凝析油。中国三大石油公司对委总投资将达400亿美元。

　　中国以资金(特别是大额货款)“换取”石油的方式在产油国很受欢迎。为了降低风险，贷款由专门机构(如中国的国开行和委内瑞拉经济和社会发展银行)以附有专业风险管理条款的协议来落实，而石油的提供(出售)也有公司(如CNPC、PDVSA)间的具体合同并按市场规则运作，贷款与石油间不是简单捆绑而是有一定的独立性。“贷款换石油”的方式受到急需发展资金并力图获得稳定的原油、原料出口市场的国家欢迎。中委间这种互补双赢的“贷款换石油”合作，被业内称为“南南合作”的成功探索，已在中国与原油和原料输出国的合作中广泛采用。中国先后与俄罗斯、巴西、厄瓜多尔、安哥拉、哈萨克斯坦等签署了类似协议，以总额760亿美元贷款，获得较长期石油供应。

　　中石油在当地具有较强优势

　　我国中石油自进入委内瑞拉技术服务市场以来，先后承揽多个项目，装备、技术、队伍、项目管理和施工能力都得到当地的认可，多次受到该国国家石油公司的表彰，完成的项目被誉为“样板工程”和“优质工程”。中石油以实际行动创建了一定的知名度，是今后继续开拓市场、不断扩大市场份额的一大优势。

　　经过几年的发展，中石油在当地已具备较强的市场开发能力，与当地有关政府部门、组织、石油公司及服务公司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和个人关系。在项目管理方面，如生产安排、人员管理、质量控制、物资及社会关系处理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管理水平持续提高，在当地具有较强的竞争优势。

　　拓展中委石油合作的举措

　　1，以重油开发为主全面发展油气合作。无论从委内瑞拉方面的需求看还是从中方的资金、技术、设备优势看，中国公司在委的石油开发重点将是继续对奥里诺克重油带的勘探开发，保障己有协议的顺利实施，争取如期完成其产能计划及相应的加工处理设施建设。为适应从委内瑞拉石油进口逐步扩大的需要，及时加工奥利乳油，在己有的揭阳炼厂基础上，中方将扶持民营炼厂，使他们在燃料油深加工中获得经济效益。

　　2，协助委内瑞拉进行老油田挖潜。委内瑞拉长期无力在老油田挖潜增产上作更多投入，事实上许多老油田的轻(中)质原油在国际市场上更为抢手，容易获得收益。中国公司在马拉开波地区石油开发中取得了良好业绩，中方拓展委内瑞拉老油田开采业务具有广阔的前景。

　　3，加大对委内瑞拉天然气开发的投资。委内瑞拉能源部门准备改变重油轻气、重上游轻中下游的格局失调状态，只是因资金限制无力全面顾及。中国公司将根据委内瑞拉油气生产战略调整方向，挖掘委内瑞拉天然气生产潜力，中海油己开始参与委内瑞拉的海上天然气项目，中方投入其天然气勘探开发将为委内瑞拉提供更多的清洁能源。

　　4，配合委内瑞拉调整经济结构，加大对其农业、矿业的投资力度。委内瑞拉为扩大就业，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正努力改变过份依靠石油出口的状况，在委内瑞拉经济多元化进程中，中资企业大有可为。以委内瑞拉的资源开发为例，其丰富的铁、铝及其他矿产已成为居石油之后委内瑞拉向中国出口大类，中资企业大力开发委内瑞拉铁、铝矿产，可使委方大量创汇，也有利于打破某些外国垄断企业对中国的价格遏制。委内瑞拉急需发展农业，中国与巴西、阿根廷等南美国家在农牧林方面已有合作的成功经验，也将在委内瑞拉开展类似的合作。

　　5，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争取更多石油项目。中国与委内瑞拉一直保持着良好的政治经济关系，中国与委内瑞拉合作优势互补，委内瑞拉基础设施改、扩建和新建项目很多，有些委内瑞拉住宅楼仍在使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电梯，有待改造。中国最近向委内瑞拉提供了一笔200亿美元的贷款。这笔贷款以一半美元一半人民币的方式发放，投入到一系列基础建设项目上，委内瑞拉将来用石油偿还。中方将继续采用“基础设施换项目”的方式，扩大在委内瑞拉石油市场的份额。

　　6，大、中、小项目并举。国际大石油公司由于庞大的管理费用开支往往忽略中小项目开发，而埃克森美孚、康菲等美国石油公司又退出委内瑞拉石油市场，这就给我国石油企业拓展委内瑞拉业务创造了一个空间，使我国各石油企业利用先进而又实用的勘探开发技术以及低成本的人力资源，形成比较优势。

　　技术和资金是进行国际化经营的两大支柱，就我国目前的情况看，技术占据更主要地位。在委内瑞拉拓展油气业务时，中方将以油气勘探开发技术为龙头，带动石油物资、技术、装备和劳务等出口，推动石油加工和贸易业务的发展。

　　7，上下游一起介入委内瑞拉石油市场。中国企业是世界上很少几家掌握重油炼化加工工艺的企业，在委内瑞拉将要实施的大量石油下游设施建设中，中方将有更多的机会介入，包括下游炼厂建设、石油储运等环节，中方从勘探开采到炼油覆盖委内瑞拉整个石油产业链，对双方都有利益：委方有了一个稳定的原油销售市场，中方也多了一条长期、稳定的石油进口渠道。

　　8，创新合作模式。中国在委内瑞拉的石油企业，将通过合资、服务合同等多种合作方式深化油气合作。中方将在扩大股权投资规模的同时，扩大技术服务或工程承包方面的合作。在委内瑞拉对能源政策进行调整以加强对本国油气资源控制的情况下，中资企业将不断深化与委内瑞拉国有石油企业的合作，巩固已有的市场地位。

　　9，实施本地化战略。在中国与委内瑞拉石油合作进程中，将加快本地化策略的实施，包括从国际化经营的战略高度来规划中资企业的组织架构、人员结构、业务流程、生产管理等方面合作，使企业的经营活动融入到当地社会中去。在实施本地化措施的过程中，加大对当地人才选拔和培养力度，海外分支机构和项目部除一些不可替代岗位外，尽可能使用委内瑞拉籍员工，使中方的企业文化、管理模式和技术方法逐步渗透，从而使国际化经营的风险进一步降低，对国际要素资源的掌控能力进一步加强。

　　10，加强与当地各层面的紧密联系，化解风险。在政府层面上将建立政府间的风险应急机制。委内瑞拉与美国关系紧张，在委内瑞拉石油投资过程中的某些风险有时具有突发性、不可预测性。这就需要建立突发性事件应急机制，一旦爆发影响投资石油工业的突发事件，将及时借助东道国政府的力量，保护我方公司的财产安全以及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在非政府层面上，一方面需要加强与当地非政府组织的沟通与联系，尤其是处理好与劳工组织的关系，委内瑞拉约有25%的工人是工会会员，罢工事件经常发生，这就需要做当地劳工组织的工作，让他们了解、认同、接受、支持我方公司所采取的行动。

　　11，进一步造福当地社会。中方已在医疗、教育以及交通等方面提供了力所能及的经济援助，建立了双赢模式，从而为中委石油合作奠定坚实基础。中国石油企业将继续为当地提供一些援助，包括直接出资建造医院、学校、敬老院、桥梁或公路等，这样既可以树立良好的公司形象，也能为缓解委内瑞拉的社会问题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