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中国经济困局：欧美经济衰退人民币加速升值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金融研究院)

　　近期世界金融市场急剧波动，欧美国家主权债务危机和经济衰退的冲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人们对欧美经济衰退的担忧加剧和避险情绪上升的驱动下，美元汇率大幅飙升，绝大部分非美货币加速贬值。而人民币汇率不仅继续对美元坚挺，对其他货币更是大幅升值，影响中国国际贸易竞争能力的重要指标——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更是旱地拔葱，猛然跃起。在国内经济紧缩、内需受限、增速下滑的背景下，中国重要的出口需求地欧美经济的衰退加上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大幅升值，我们必须警惕可能由此形成对中国外贸和经济增长较大冲击的风险。

　　话题一

　　欧美经济陷入衰退？

　　一旦希腊等国主权债务违约，必然对大量持有其债务的欧洲银行业带来近似毁灭性的冲击，并引起欧元的进一步贬值和全球金融市场的剧烈震荡

　　主权债务危机的治理需要紧缩政府开支，紧缩开支又导致经济刺激措施乏力，经济衰退使失业上升，政府收入减少，平衡预算更加艰难。主权债务危机和经济衰退已经成为欧美国家，特别是欧元区国家经济和金融运行中近期面临的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经济衰退导致希腊不能有效削减赤字以保持预算平衡，这使得希腊无法获得援助贷款，违约风险加大，市场上关于希腊退出欧元区的传言四起。尽管希腊政府已经否认将就是否退出欧元区进行全民公决，但如果希腊得不到有效援助，仍然不排除其经济崩溃的可能。作为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全球第三大债券市场的意大利，近期也加入降级大军，这使得欧元区摆脱债务危机的步伐愈发沉重。更加严峻的是，主权债务危机已经开始向银行业蔓延，银行业的资金缺口扩大，系统性风险增加。一旦希腊等国主权债务违约，必然对大量持有其债务的欧洲银行业带来近似毁灭性的冲击，并引起欧元的进一步大幅贬值和全球金融市场的剧烈震荡。经济增长是摆脱债务危机的基础，但这一条件正在逐步丧失。数据显示，欧元区正在重新陷入衰退，2011年第二季度，欧元区17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环比增长仅0.2%，为复苏以来的最差表现。作为欧洲经济核心的德国和法国，经济前景亦不乐观。

　　美国经济复苏步伐放缓已经毋庸置疑。美国劳工部9月2日公布的月度非农就业报告显示，8月份美国新增就业岗位为零，失业率仍高居9.1%的水平；作为经济支柱之一的住房市场仍不见起色，新房销售和开工量令人失望；原本表现较好的制造业也失去了活力，甚至出现收缩的迹象。美联储21日宣布，将采取“卖短买长”的“扭曲操作”延长所持国债期限等措施刺激经济复苏。前期推出的两轮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并未有效地提振经济，表明其货币政策的作用有限，而今美国经济又面临通货膨胀的风险，这些新举措能否见效有待观察。在美联储新举措公布以后世界金融市场大幅下跌，正是人们对美联储刺激紧急措施的失望和对欧美经济进一步衰退风险担忧加剧的反应。

　　IMF在9月20日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中大幅下调了全球经济增长预期，将今明两年的全球预期经济增长率均下调至4%，并重点警示了美国经济。同时，IMF还下调中国的经济增速预期为2011年GDP增长9.5%

　　话题二

　　中国经济再临下滑风险？

　　如果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升级，世界经济衰退，中国已不可能再次依靠大规模的“铁公基”投资来大幅拉动内需，以弥补危机中外需大幅下降的影响

　　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虽然在2007年已经导致世界金融市场的动荡，但大量投机资金从股票市场转战大宗商品市场，导致石油等大宗商品价格暴涨，对许多国家形成严重的输入性通货膨胀压力。中国经济虽然在2007年下半年已见顶回落，但在2008年上半年通货膨胀不断加剧的情况下，不得不继续实行紧缩政策。2008年10月，美国次贷危机突然加剧并引发世界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

　　在此剧烈冲击下，中国对外贸易和经济增长迅速出现大幅下滑。中国和世界各国政府不得不迅速采取重拳出击，积极干预，阻止危机的扩散和经济的下滑。世界经济金融危机在各国政府的积极应对下好像戛然而止，中国经济更是率先大幅反弹。但随后却不得不应对反危机措施的后遗症：通货膨胀的不断加剧，中国经济不得不再次进入紧缩。在长达1年多的紧缩下，通货膨胀终于有可能放缓，但经济增速也在逐步回落。当前欧美经济再次面临衰退的风险，将会恶化中国贸易环境，使中国经济面临增速进一步放缓的风险。在此背景下，人民币有效汇率上升速度明显加快，尤其是进入9月份以来，有效汇率直线上升，可能加剧其对中国出口的不利影响。

　　截至9月23日，复旦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指数和实际有效汇率指数分别上升到120.47和125.05，比5月初的最低点分别上涨7.2%和8.0%(而同期人民币对美元仅升值1.8%)。其中，9月份人民币有效汇率升值进一步加快，23天涨幅达5%，创下除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期间人民币盯住美元而随美元大幅升值以来的第二次大幅升值(而同期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仅升值0.04%)。

　　从双边汇率来看，近日人民币对美元一直在6.39附近徘徊，有升有贬，虽继续创出新高，但上升的幅度和速度都已放缓。但由于人们对欧美经济衰退风险加大的担心加剧，避险需求上升，美元指数异常强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73.5的历史低位蹿升至78点左右，基本处于半年内的高点。在美元走强时，人民币对美元保持稳中略升，对非美货币则大幅升值。9月以来，人民币对欧元上涨8%，对英镑上涨6%，对加元上涨5%，对澳元和韩元上涨10%，由此导致人民币有效汇率大幅上涨。

　　今年以来，我国价格水平持续高位运行。7月份CPI同比上涨6.5%，创2008年7月以来新高，8月CPI同比上涨6.2%，涨幅略有回落，但仍处于高位。而欧美等发达经济体的通货膨胀仍然处在较低水平，由此带来中国与贸易国的相对价格指数有较大上升，并推动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上升。8月初人民币对美元较大幅度的升值，可能反映了央行通过汇率工具来抑制输入性通胀的意图。但9月以来美元迅速反弹，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却明显缺乏弹性，基本上仍是只升不贬。因此导致人民币有效汇率，特别是实际有效汇率的加速大幅升值。

　　人民币有效汇率是衡量一国贸易商品国际竞争力综合水平的重要经济指标。由于美国在我国对外贸易中的地位逐渐下降，占我国进出口总额的比重下降到不足15%，中美双边汇率已不能有效衡量汇率变动对我国进出口贸易的影响。今年上半年，人民币对美元不断升值，但人民币有效汇率基本保持了窄幅震荡，不但未明显上升，有时甚至还会下跌。这说明人民币对非美货币基本保持了稳定，因此对非美国之外的进出口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但近期人民币有效汇率大幅上升，意味着对多数国外市场而言，中国的出口商品更贵了，竞争力降低了。这种趋势长期持续会导致我国出口降低、进口增加，贸易顺差减少甚至出现逆差。我国外贸依存度高达60%，出口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调整经济增长方式，减少对外贸易的过度依赖，是中国经济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里面临的艰巨任务。但经济增长方式的转换需要一个过程，而对外贸易的短期大幅波动可能对我国经济产生重要不利影响。特别是在当前欧洲主权债务危机随时可能加剧，欧美经济衰退的可能性正在上升，我国经济已经出现下滑的背景下，我们必须高度重视其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现在我国经济面临的国际和国内经济环境与2008年初世界金融危机加剧前的环境有许多相似之处，有些方面虽然不如上次危机时严重，有些方面却更加严重。2008年的私人债务危机靠各国政府的大量财政投入来阻止其进一步恶化，而当前的主权债务危机却无法依靠政府财政开支的增加来拯救。治理危机，紧缩财政，可能加剧经济衰退和进一步加剧危机。中国虽然中央财政财力富裕，但地方财政紧张，融资平台的隐患，民间借贷膨胀隐含极大风险。如果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升级，世界经济衰退，中国已不可能再次依靠大规模的“铁公基”投资来大幅拉动内需，以弥补危机中外需大幅下降的影响。因此，在短期国内消费需求仍不能大幅增长的情况下，保持外需的适度增长对于保持我国经济的稳定增长就具有重要的意义。

　　话题三

　　如何破解人民币升值困局

　　继续增强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弹性，真正实现其对美元汇率有升有贬，保持人民币有效汇率的相对稳定，小幅升值

　　2005年汇改到金融危机全面爆发之前，尽管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幅度达到20%，但人民币有效汇率并未显著上升，因此我国的进出口贸易并未受到显著影响。在金融危机期间，人民币重新盯住美元，由于欧元、日元等其他主要货币对美元大幅贬值，人民币有效汇率迅速大幅上涨，升幅超过15%，导致进出口贸易急剧下降，国民经济也因此受到拖累。目前发达经济体面临二次探底风险，外部需求下降的同时，如果人民币有效汇率大幅升值，可能会重蹈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的覆辙，引起进出口大幅下滑。最新贸易统计显示，8月份我国进出口总值为3288.7亿美元，同比增长27.1%，其中出口1733.1亿美元，增长24.5%；进口1555.6亿美元，增长30.2%。进口的增长，与中国对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出口保持较快增长密切相关。如果人民币有效汇率大幅升值，将会削弱出口商品的价格优势，降低竞争力，失去这些新开拓的市场。由于世界经济形势的恶化，世界贸易组织9月23日宣布调低2011年世界贸易预测，从今年4月预测的增长6.5%降至增长5.8%。在这种背景下，对有效汇率大幅升值的现象，必须保持警惕，以防对我国出口贸易产生不利影响，引起不必要的宏观经济波动，增加经济下滑风险。

　　中国自2010年6月重启人民币汇率改革以来，人民币对美元持续升值，波动幅度有所加大，但基本上仍然呈现单边升值，由此导致人民币有效汇率随美元汇率的波动而大幅波动。为了避免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时人民币盯住美元而导致有效汇率随美元大幅升值对中国进出口贸易带来的不利冲击再次发生，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需要进一步完善，继续增强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弹性，切实改变单边升值态势，参考一篮子货币，确定其对美元汇率。真正实现其对美元汇率有升有贬，保持人民币有效汇率的相对稳定，小幅升值，为中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调整和应对世界经济金融危机的不利冲击创造有利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