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收紧下的灰色融资通道调查

　　委托贷款激增：吹大资产泡沫

　　作者：本报记者田晶/文

　　科法斯首席经济学家Zlotowski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政府机构已经实施了紧缩货币政策，出台了最高信用限额的量化条款，并采取相关措施打压高端地产泡沫。官方信贷量已减少。然而，中国的银行增加了他们的资产负债表以外的运作，所以信用风险依然是个问题。”

　　央行公布的今年一季度金融数据显示，一季度委托贷款增加3204亿元，是去年同期委托贷款增加额的2.1倍。 杨日希/摄

　　去年借出去9000万元，今年到期后却收不回来，宁波波导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宁波波导”）董事长徐立华自称这件事让他很头疼。　　2010年4月30日，宁波波导与青海中金创业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青海中金”）签下《委托贷款总协议》，通过交通银行宁波分行奉化支行，宁波波导向青海中金提供委托贷款9000万元，月利率13‰,期限自2010年5月5日至2011年5月4日。“青海中金至今未能履行到期还款的义务，公司正在采取积极措施进行催讨，减少该委托事项的风险。”宁波波导5月20日称。　　此前，徐立华曾提交《向上海证券交易所申请撤销股票交易实行的其他特别处理的议案》，希望在今年一举摘掉宁波波导股票头上的“ST”帽子。　　这笔委托贷款一脚踩空，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宁波波导的“摘帽”进程。　　5月28日，本报记者从宁波波导获悉，由于上海证券交易所“对公司主营业务盈利的可持续性及经营性现金流状况等事项高度关注”，经董事会审议后，宁波波导“决定撤回向上海证券交易所关于撤销股票交易实行的其他特别处理的申请”。　　央行公布的今年一季度金融数据显示，一季度委托贷款增加3204亿元，是去年同期委托贷款增加额的2.1倍。

　　高利率诱惑：上市公司趋之若鹜“从今年的情况看，委托贷款数量和利率都明显在增加，特别是发放给房地产企业的贷款猛增。”北京一家股份制银行风险管理部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委托贷款属于银行中间业务，受托人不承担任何贷款风险，只收取手续费，所以我们是乐见其成。”　　像宁波波导给青海中金发放委托贷款这样的做法，在上市公司中颇具代表性。　　今年以来，剔除上市公司出于正常经营需要给关联公司提供的贷款，上市公司通过银行至少已经发放17笔委托贷款，合计金额近14亿元，是去年同期的近4倍。仅香溢融通控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香溢融通”）一家，今年就发放了4笔委托贷款。　　在这些委托贷款中，只有1笔为2年期贷款，其他均为1年期及1年期以内贷款。　　从利率来看，公布贷款利率的14笔委托贷款的平均贷款利率达到15.8%，相比一年期贷款基准利率上浮了150%，其中最高一笔委托贷款利率达到21.6%。以宁波波导的委托贷款为例，按照协议约定的月利率13‰计算，年利率即达到15.6%。　　尝到委托贷款甜头的企业，今年更是兴趣盎然。　　去年，武汉健民借给一家房地产企业一笔2年期委托贷款，年利率为15%；今年借给另一家经营酒店管理、房地产开发的企业一笔1年期委托贷款，年利率已高达20%。　　本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青睐委托贷款的不仅仅是上市公司，目前各路资本都在向其靠拢。　　“从今年的情况看，委托贷款数量和利率都明显在增加，特别是发放给房地产企业的贷款猛增。”北京一家股份制银行风险管理部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委托贷款属于银行中间业务，受托人不承担任何贷款风险，只收取手续费，所以我们是乐见其成。”　　一家大型国有银行广东分行的信贷经理章华（化名）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实际上，银行并不鼓励委托贷款利率过高，因为能够接受过高利率的企业，往往是有问题的，如果出现还款风险，不仅贷款人受损失，银行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章华每年要经手办理二三十笔委托贷款业务。以前，这种特殊形式的贷款利率并不高。　　“除了有财政补贴的委托贷款，其他的利率基本上都会上浮，我们建议借贷双方自行议价，一般上浮10%至20%。如果利率再高，会影响银行对借贷企业的看法，我们会对债务人进行更严格的调查。”章华说。　　不过，在今年的委托贷款客户中，章华发现老一套的判断办法快要行不通了，“今年很多房地产企业寻求委托贷款，利率上浮不要说20%，就连上浮100%、200%的都很常见，跟原来的生产型企业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银行借机揽存款　　“资金太紧张了。现在不仅是城商行、中小股份制银行资金紧张，我们四大行也都很紧。”章华说，“做委托贷款本身收益并不大，手续费最低时只有万分之八，但是可以带来存款和其他业务。既然在我们这里做委托贷款，那么存款肯定是放在我们银行了。”　　“从上世纪90年代进银行工作起，拉存款的压力从来就没轻过。今年的情况那么特殊，要是有委托贷款放我们这里做，你说做不做？”章华对本报记者说。　　他所说的“特殊情况”，是指连续上调的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　　从5月18日起，央行再次上调存款类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大约可锁定商业银行3700亿元资金。　　这是央行年内第5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也是去年以来第11次上调。至此，大型商业银行存款准备金率升至21%的历史高位。　　“资金太紧张了。现在不仅是城商行、中小股份制银行资金紧张，我们四大行也都很紧。”章华说，“做委托贷款本身收益并不大，手续费最低时只有万分之八，但是可以带来存款和其他业务。既然在我们这里做委托贷款，那么存款肯定是放在我们银行了。”　　他进一步介绍说，银行还可以此为契机，拓展客户的商业贷款、代发工资和外汇结算业务等。至于手续费则无关紧要，有时委托贷款办理展期，他都会“忘了”收手续费。　　本报记者从北京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内部获得的《委托贷款管理办法》称：委托人和借款人都必须在我行开立存款结算账户，用于委托贷款资金的划转。并应按照“先存后贷，先收后付，银行不予垫款”原则。　　在被信贷额度掐住脖子的银行，不占用信贷额度，又能获得丰厚综合收益的委托贷款，正在变成香饽饽。　　即便是业务品种并不齐全的村镇银行，也开始瞄准这块蛋糕。北京一家村镇银行的董事长告诉本报记者：“委托贷款也是我们拓展的一个重点方向。”据他介绍，该行刚刚做了一笔700多万元的委托贷款，利率6%多一点。　　虽然银行一般都会规定不能为委托贷款介绍客户，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这个事情摆不上台面，但是大家都在偷偷做。”章华透露说，“我负责的一个房地产客户，由于资金链断裂，楼盘可能出现烂尾，两家给他提供开发贷款的银行着急了，都在帮着找资金，不要说委托贷款，就连信托、地下钱庄都谈过。”　　最后的结果是，在银行撮合下，另外一家房地产企业拿出了5000万元委托贷款，置换了楼盘的部分收益权，最终获益上亿元。

　　风险冒头：放贷容易收贷难　　首先，银行对委托贷款的信用评估多元化，部分委托贷款银行并没有采取严谨的评估方法，而只是对贷款方的借款手续进行简单的核对，没有起到应有的监督作用。其次，利益驱使委托贷款成为了银行扩大贷款的捷径，导致贷款监督无法对委托贷款进行全面管控。　　5月26日，国际知名信用保险及管理服务机构科法斯集团的首席经济学家Zlotowski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中国资产价格泡沫，目前应给予注意。　　“政府机构已经实施了紧缩货币政策，出台了最高信用限额的量化条款，并采取相关措施打压高端地产泡沫。官方信贷量已减少。然而，中国的银行增加了他们的资产负债表以外的运作，所以信用风险依然是个问题。”Zlotowski认为，“中国2011年的通胀压力预期依然明显，低附加值的公司容易出现现金流问题，最终很可能导致信用违约。”　　科法斯提醒的信用违约，在委托贷款上已首先露出苗头。　　2011年5月23日，香溢融通披露：此前该公司将自有资金人民币5000万元、3000万元、3000万元委托宁波银行，分别贷款给宏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台州宏业混凝土有限公司、临海市宏业混凝土有限公司，委托贷款期限均为12个月，月利率12.5‰。　　这3笔委托贷款，均未能如期收回。　　香溢融通的公告称：“经协商，上述委托贷款均展期六个月，即：2011年3月28日至2011年9月27日止，委托贷款利率不变。”　　跟宁波波导和香溢融通命运相近的，还有现代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现代投资”）。　　现代投资一季度财报披露，控股子公司湖南现代房地产公司与湖南高信置业签订《委托贷款单项协议》，现代房地产于1月27日委托交通银行贷款5600万元给高信置业。　　公开资料显示，现代投资“其他应收款”中金额最大的便是高信置业，仅1年多时间，现代房地产合计向高信置业放贷1.36亿元，而高信置业的注册资金、财务数据等资料从未对此予以披露。　　不仅如此，现代投资全资子公司大有期货也存在委托贷款。年报显示，大有期货曾斥资3000万元购买长沙银行宁乡金洲新区农产品生产加工基地道路建设工程集合委托贷款项目，公司为此已计提贷款损失准备60万元。　　“在委托贷款中，展期是再常见不过的，不展期的倒是少见。”章华告诉本报记者，“现在来看，委托贷款也就一两笔最终收不回来的，绝大部分都没有出现诉讼的情况。”　　章华介绍，借款人每使用一笔钱，都需要提出申请，银行会审查是否在约定的使用范围之内，如果符合条件，才通知贷款人，然后再放款。每季度或每半年，银行都会向借款人索要一次财务报表，了解借款人的财务情况。　　上文中提及的《委托贷款管理办法》也称，在结息日未能收到委托贷款利息或还款期未收到还款资金的，授信审批部经办人员应及时以书面形式向借款人催收，并将催收结果书面通知委托人。　　“应该说，委托贷款不还的情况不多，真正走到催收或者诉讼这一步的还是很少。”章华表示。　　中投顾问金融行业研究员边晓瑜认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委托贷款的风险机制基本上是完备的，但是也存在部分缺陷。”　　首先，银行对委托贷款的信用评估多元化，部分委托贷款银行并没有采取严谨的评估方法，而只是对贷款方的借款手续进行简单的核对，没有起到应有的监督作用。其次，利益驱使委托贷款成为了银行扩大贷款的捷径，导致贷款监督无法对委托贷款进行全面管控。　　边晓瑜表示：“截至目前，针对委托贷款还没有特别补救措施。事实上，委托贷款的补救措施没有必要出台，补救措施和市场化经济宗旨相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