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部原部长杨振怀评点西南地区“建坝热”，直言水工程的调度须服从

　　社会、环境、经济三个效益

　　□ 财新《新世纪》记者 邓海 | 文

　　新一轮水电建设高潮即将到来。“十二五”期间中国计划开工1.2亿千瓦水电，其中不少项目存在争议。2011年4月中旬，在南京举行的长江论坛期间，财新《新世纪》就此专访了水利部原部长杨振怀。

　　1988年至1993年他主政水利部期间，中国政府决定上马三峡工程、黄河小浪底工程等重大项目。今年83岁的杨振怀仍频繁奔波，考察水利项目。

　　忆及全国人大1992年通过修建三峡工程的决定时，杨振怀坦承，三峡工程有100万移民，外国人绝对干不了，而且拖到现在可能也根本无法修建。在他看来，三峡工程和黄河小浪底工程使得两条“母亲河”治理特大洪水的问题初步解决，这是几千年来没有的。

　　杨振怀表示，水电，特别是大水库之所以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主要有两个问题。一个是移民没有处理好，过去只重视工程，不重视移民；另一个就是重视兴利的方面，没有重视对环境、对生态系统的危害。

　　不过，他认为，以上两个问题已经开始得到重视。西南水电站移民拿到的补偿，每个人大概有10万元或更多。而在环境方面，最大的是对鱼类的影响。西南河流中的少数鱼类在激流环境中生长，有生态多样性价值。关键是留一定河段保持自然生态。另外是水电站给资金保护繁殖。还有就是修鱼道，或利用船闸、升船机过鱼。

　　中国不少人士对水电站建设，尤其是对梯级水电站建设持反对态度。杨振怀分析，反对建梯级水电站的理由之一，是认为它把水流割断，但实际上并未割断。“水电站不是把水全部蓄起来，水轮机在发电，发电期间就有水，只是河流流态改变了，急流成为湖泊。”

　　他同时指出，引水式水电站把水引到下游几公里外发电，比如汶川映秀镇的映秀湾，引水时河道就断流了。因此，一定要留生态流量，河道不能干涸。

　　尽管支持水电建设，但他强调，不要建设得太急。“西南地区水电项目不必搞这么多，争议大、又难以协调的可以放一放，留给下一代人再解决！”

　　具体到反对声音较多的怒江水电开发，他则认为是可以修建的。原因之一在于，怒江其实已经不再像有些环保人士所说的那样是自然河流，缅甸已经在下游开发水电站。更重要的是，“怒江当地的老百姓，要是不开发水电资源怎么致富？农民连衣食都不足，能保护大自然和生态吗？”

　　由于缺乏统一的水资源调度管理，西南地区长江流域上游建设水电站的热潮，让中下游省份非常担心水资源的安全。对此，杨振怀表示，修水电站，河流开发利用，上中下游要兼顾共赢。应该综合统一调度，不能一个电厂调度自己的，也不能是电网调度自己的，电网必须和水网结合起来。

　　他直陈，水电部门不愿意放水，是因为觉得水就是电。“国有企业为什么不承担社会责任？为什么不能统一调度？为什么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不考虑生态环境的利益？所有水工程的调度都要服从社会、环境、经济三个效益的统一，不能只考虑经济效益。”

　　据财新《新世纪》记者了解，长江流域规划的修编已经上报国务院。但有专家一直批评，电力规划绑架了流域规划。杨振怀指出，他在全国人大当常委时参与制定的水法规定，专业规划要服从流域规划，但这涉及单位的利益格局调整。

　　“资源是全民的，利益被私人和小集团占用，不补偿，是不行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