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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尼:塔塔集团走出印度 对中国企业的启示

2011年06月27日 11:07 来源:财经国家周刊

  贾姆谢德•伊拉尼说:不论塔塔到哪儿,只派四、五个印度人,每个公司在被收购后仍是一家当地公司。塔塔的国际化对中国企业有哪些启示

  记者 王琰

  2011年6月17日,已75岁的贾姆谢德•伊拉尼博士仍亲自来中国参加一项重要会议。虽然刚刚从塔塔质量管理体系董事长一职卸任,但仍担任塔塔集团董事一职,并且在塔塔集团内部拥有很高的影响力。

  已经为塔塔集团服务了43年、在塔塔集团内部拥有很高的影响力的伊拉尼博士,坚持来中国参会,透露的信号是:塔塔集团的国际化必须深入。

  在印度,塔塔无处不在。作为印度最大的商业集团,共有28家上市公司,市值超过1000亿美元,涵盖了钢铁、汽车、电力、电信、航空等诸多领域。塔塔集团的崛起,不仅深耕印度本土市场,还与其深度国际化进去息息相关。塔塔集团2010财年收入约为674亿美元,其中57%来自于印度本土外业务。

  自上个世纪70年代末,执掌塔塔集团最核心资产——塔塔钢铁的首席执行官以来,辅佐了两代塔塔集团的董事长——J.R.D. 塔塔与拉丹•塔塔,伊拉尼博士不仅多次将塔塔带出困境,而且极力推动国际化。

  2001年到2011年间,伊拉尼博士担任塔塔集团董事期间,塔塔集团在世界范围内进行了近30场并购,至今没有一次失败。2007年4月,标致性并购对象是欧洲第二大钢铁厂康力斯。并购后,塔塔旗下钢铁企业从当时世界钢铁企业排名56位跃升为世界第六大钢铁企业。这项交易使塔塔集团国际业务收入占比从35%跃升至65%,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化企业。

  伊拉尼博士告诉本刊记者,塔塔集团国际化道路中,有两个成功经验,一是坚持为企业所在的社区服务,这是西方企业所不愿的;二是坚持被并购企业本土化策略。

  对于塔塔来说,正是上述全球化背后的价值观输出,成就了塔塔的国际化,这对于众多新兴经济体正在进行全球化试验的公司而言,提供了极为丰富的启示。

  被管制的塔塔

  《财经国家周刊》:43年前,你放弃了在英国安逸的生活,接受了J.R.D. 塔塔的邀请回到了印度。塔塔的董事长为何会跟一个毕业生直接联系?

  贾姆谢德•伊拉尼: 我的父亲,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曾经为塔塔工作。我在印度时就获得了塔塔的奖学金。J.R.D 塔塔先生对每一个接受了奖学金的学生很感兴趣,因此,当有一天J. R. D. 塔塔先生看到了我的资料,发现我在钢铁行业工作,就向我发出了邀请。他说希望我能够回去并看看那里的钢铁厂,还说希望你能为他们而工作。我回到了印度,看到了塔塔钢铁厂,非常喜欢。于是我回到英国辞去了在英国钢铁的工作,回印度加入塔塔。

  《财经国家周刊》:在相当长时间内,塔塔在印度的处境并不好?

  贾姆谢德•伊拉尼: 由于英国人已经在那里很长时间,塔塔不被鼓励扩大生产。当独立以后,印度政府同样有非常严格的限制政策:只有政府的钢铁厂能够得到许可。塔塔之所以能够留下来,是因为在独立之前就已经在那儿了。

  20世纪80年代印度开始开放之后,但直到1991年,政府通过了一项法律,才让我们走出去,让外资企业到印度来。当时,我们将产能从200万吨增加到500万吨,直到700万吨,现在我们在印度即将达到2000万吨。在英国,我们还收购了拥有2000万产能的康力斯。

  《财经国家周刊》:塔塔被称为是“印度民族工业的脊梁”,也有“印度第一”的称号:塔塔钢铁公司是亚洲第一家钢铁公司;印度民航业是由塔塔航空公司开始等等。2010财年,塔塔集团收入为674亿美元,约占印度国内生产总值的2~3%。塔塔与印度的关系是怎样的?

  贾姆谢德•伊拉尼:塔塔的发展和印度的政策历史是密不可分的。自20世纪30年代到80年代,J.R.D. 塔塔开始担任董事长,在随后的50年里,他建立了一些公司,包括印度航空公司,这家当时属于塔塔的公司现在已经被收归国有。虽然J.R.D 塔塔先生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人,但是政府不允许他扩张。自从拉丹•塔塔接手以来,整个集团扩张了很多。他也同样希望国际化,但由于受到政府的限制,当时也没有机会。直到1991年,那是一个转折点,印度也开始了自由化,塔塔才有机会到印度以外去。正如你所说,去年塔塔在海外的收入已经超过了印度国内。

  《财经国家周刊》:塔塔强调自身延续了140余年的文化并致力于构建共识,在印度,想要跨越不同的种姓追求意见的统一通常并不容易,塔塔是如何做到的?

  贾姆谢德•伊拉尼:我们树立声誉,并遵循所有塔塔员工共享的价值。同样的道理,我们没有行贿行为。有时,为了维护这种声誉,不得不离开一些买卖。大多数时间,当我与部长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说你可以拥有这件东西,但是你知道由于有某种强制性或者政治的原因,必须要把钱给某人或者某公司。对于我们的原则,大部分的人表示理解,并且准许继续我们的业务,因为他们希望与塔塔合作。另一部分的管理者会比较固执,他们会说,不,我想要钱。那时我们就会说谢谢,然后走开。

  印度开放下的塔塔

  《财经国家周刊》:在2006年,为了防止种族与性别歧视,印度政府下令实施“扶弱政策”,要求所有企业按照比例为弱势民族的人预留职位,也称为“预留制度”。你当时担任印度产业协会的“扶弱政策”项目组的组长,并专门为之起草了一份反对报告。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贾姆谢德•伊拉尼:这个问题到现在仍然存在,并且我认为它会永远存在。很不幸的,在印度上千年的历史中,社会一直贬低和歧视一部分人,这部分人大约占我们人口的25%。他们在社会地位和教育方面,没有得到同等待遇。政府目前正尝试纠正这一现象,但30年来,依旧没有取得成功。现在,私人领域也在帮忙。

  塔塔与其他产业都是反对预留制度的,因为我们不想任何人来告诉我们,25%的员工必须来自哪里。我们不愿有这样的限制。当政府威胁我们去做那些事情,印度的产业,不仅仅是塔塔,都不愿意接受这一点,表示将会诉诸法律,并且为之斗争。

  最后政府说,好吧,你们自愿的去做就可以了。其实,我们也正准备这样做,塔塔在这方面一直是领导者。

  塔塔一直都是整个印度产业的领导者,我们现在会给予没有技术的工人优惠政策,培训他们,并教他们新的技能。在印度,很多毕业生,不仅仅无业,而且无法就业。

  三、四年前,我曾到印度中部的一个地方,看到了很多中国工人在那里工作。当时我问,这些中国人在这里做什么?当地的业内人士告诉我,因为他们在整个产业内,都找不到拥有合适技能的人。因此,不得不从中国请拥有这些技术的人过来。我问道,到底是什么技能?对方回答说,是管道工、电工、电视修理、汽车修理,其实都是些很简单的事情,但印度的年轻人却没有这些技能。

  我在24小时内,就批准了一部分资金,并在一年内开办了一个技术学院,现在人们正在那里培训,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在接受些简单的技能培训。他们上过学,但是他们没有学会这些技能和动手的能力。因此我们培训这些技能。

  现在,虽然中国人还在那里,但是已经有很多印度人拥有这些技能并从事相关的工作。印度所有的产业也会这么做。我们会给他们优惠政策。

  《财经国家周刊》:目前,塔塔集团拥有自己的一套质量管理系统,它能够帮助塔塔有效的整合广泛的业务,包括纺织业、钢铁业、电力等。如何看待塔塔这套质量管理系统的重要性?

  贾姆谢德•伊拉尼: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直到1990年印度经济改革开放前,每一件我们在印度制造的东西都能卖出去,因为那时想要进口是不可能的,但是当时印度制造的产品质量很差。塔塔质量管理系统的主要目标,就是提高我们的质量意识,我们希望做最好的。在印度人们买塔塔的产品,就不仅仅因为塔塔是印度的,而是因为它的质量是最好的。

  现在,你已经可以在印度买到任何东西,因为在过去十五年,印度的整体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十六年前,整个印度只有两种车,且质量很差,你在能买到一辆车之前,需要等一年的时间。现在在印度,你可以买到世界上任何种类的汽车,可以买捷豹、路虎,可以买大众汽车或者长城,世界上任何一个品牌。产品的质量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正如你所提到的,塔塔有如此多不同类型的公司,如何使他们感到自己是兄弟姐妹,我们需要去思考,所以利用质量作为加入的标准。以前,人们生活在印度不同地区,并不知道其他地区的塔塔公司在做什么,现在因为塔塔的质量管理体系,把他们都放在一起,培养集体意识,都来自一个集体。质量和凝聚力的感觉都增加了。

  推动价值观全球化

  《财经国家周刊》:2007年4月,塔塔以121亿美元的高价收购了欧洲第二大钢铁企业康力斯(Corus)。这笔交易,尽管使塔塔钢铁负债80亿美元,但也将塔塔钢铁真正带上了国际的舞台。当时的过程是怎样的?

  贾姆谢德•伊拉尼:当时已经知道康力斯在公开出售。我自己曾经在英国钢铁工作多年,因此我非常了解这个产业。加上康力斯在荷兰拥有钢铁业务,我们与那里也有技术合作关系。克鲁斯是一个非常高效的钢铁厂,现在仍然是。当得知它即将出售,我们就赶到那里并开始谈判。随后南美的巴西国家黑色冶金公司(CSN)也表示兴趣。英国政府推动了交易,说谁的出价高,就可以得到这家工厂。我们用更高的价格把它买了下来。

  《财经国家周刊》:当时康力斯的钢铁产量差不多是塔塔自身产量的四倍,塔塔如何整合这个大型的伙伴?

  贾姆谢德•伊拉尼:这确实非常困难。很明显,双方的文化不一样。哪怕印度和中国,虽然双方作为邻居彼此交往数千年也是不同的。我曾经在英国工作了10年,因此有一些优势,我了解印度文化,绝大多数从事商业的印度人都懂英语,这是印度的优势。如果到加尔各答市、舍奈、德里,或农村的不同地方,我不能说当地的语言,但是每一个人都说英语,英语是印度商界的语言。

  但更重要的是在价值观上的全球化,帮助了塔塔成功整合了众多海外并购。你可以看到在西方经济体,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发展阶段。他们的公司只需要运营的高效,利润是最重要的目标,并诚实缴税就可以了,把剩下的全部都留给政府来打理,包括医疗保险、教育、基础设施建设,政府会照料所有剩下的事务。

  在印度,并不是这样。除了赚取利润和付税款,一部分我们的利润,需要用于社会的建设和发展,因为我们有企业的社会责任。我相信这不是一项花费,而是一项投资。当塔塔的企业所在的社区看到塔塔给他们带来好处时,将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塔塔。他们不会认为我们只是一个跨国公司,赚了钱之后将他们的钱带走,而是将我们看做他们家庭的一个成员,相信我们将会留在那里,并帮助他们变得更好。我们为他们提供住房、建设道路,最重要的是,在疾病发生的时候,为他们提供免费的药物和医生。我们照料整个社区,而不仅仅是我们自己的利益。

  《财经国家周刊》:塔塔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全球企业,而不仅仅是一个在海外表现不错的印度企业?

  贾姆谢德•伊拉尼:我认为,不论塔塔到哪儿收购一个公司,只派去四到五个印度人,有时甚至更少。我们希望每一个公司,在被收购之后都仍然是一家当地公司。当地人会经营它,因此,不论我们进入哪一个地域,都是一家本土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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