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高陷血拆泥潭 最大购物广场变脸疑云

　　每经记者 夏子航 发自湘潭

　　湘潭锅炉厂退休老厂长李辉杰回到位于湘潭市建设南路90号综合楼残破的家中，几十米之外，是步步高（002251，SZ）目前规模最大的百货商场——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的步步高广场。

　　 步步高广场的扩建项目是步步高2008年上市募得约9亿元后的第二大募资项目。这个广场原本计划占地面积为1万平方米，2009年8月公司发布变更公告，将该项目面积增加至1.5万平方米。然而，《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几经调查发现，步步高在2009年及2010年并未就步步高广场扩建项目获得新的土地。那么，这新增的5000平方米占地面积从何而来呢？

　　 另一方面，步步高却在年报中反复称该项目已于2009年末“全部建完”、“如期开业”，相关的政府文件中却显示，该扩建项目仍未取得相关土地，投资也未完成。

　　 这些矛盾现象的背后，步步高曾因卷入一起拆迁打人致残争端，使得扩建项目遇阻。

　　步步高拆楼

　　发家于湘潭的步步高于2008年6月19日登陆深交所，实际募集资金约8.7亿元。招股说明书中，步步高共有四大募资项目，除开约5.4亿元募资投入规模的新开门店项目外，步步高购物广场扩建项目为第二大募资项目。

　　 步步高品牌推广部部长邹爱华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步步高购物广场建于2001年，“建筑面积2万平方米左右，是步步高开的第一个百货公司，刚开始一年半生意还不好，经过一年多的磨合期，经营很快上来，周边也成为商业中心地段。”

　　 2009年8月，步步高发布《关于变更募集资金投资项目的公告》，称拟将步步高购物广场扩建项目更名为“步步高广场（湘潭）扩建项目”，总投资增加至3.6亿元左右。

　　 按上述变更公告，步步高广场（湘潭）扩建项目总占地面积约1.5万平方米，比原募投计划新增占地面积约5000平方米；总建筑面积12.4万平方米左右，比原募投计划新增约6万平方米。

　　 “2011年5月25日凌晨，一支训练有素、机械化程度高的拆迁队伍，开进了湘潭市建设南路90号综合楼的脚下，将一、二单元的8层楼房破坏，在一片排山倒海的声浪中，居民以为发生了强烈地震，一个个从睡梦中惊恐地跳下床来逃生。”90号综合楼居民在一份请求停止拆迁的报告中这样记述。

　　 90号综合楼居民称，他们打了报警电话、市长热线和湘潭市房产局电话，“等到政府人员赶到现场时，拆迁已收兵，留下一片废墟。”

　　 这次凌晨拆迁使这幢楼的一体建筑只剩下60%，五个单元中剩下三、四、五单元。

　　 李辉杰说，“2008年8月起，搞拆迁的人和政府干部开始和我们接触，说要搞步步高购物广场扩建项目。居民提出要合理补偿，三年里谈了几十次没谈成，房子却已不成样子。”

　　 湘潭市房产管理局在一份“关于建设南路90号综合楼拆迁信访问题的答复”中指出，湘潭市房产管理局于2008年12月11日对步步高购物广场扩建（二期）项目颁发了潭房拆许字2008第26号 《城市房屋拆迁许可证》，拆迁人湘潭步步高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拆迁实施单位湘潭莲城拆迁公司。“在批准的拆迁期限内，该项目已完成拆迁安置补偿71户，尚有20户未达成拆迁补偿安置协议。”

　　 值得注意的是，90号综合楼一、二单元于2011年5月遭拆迁是在拆迁许可证已失效情况下发生的。上述“答复”指出，拆迁期限为2008年12月11日~2009年4月10日，后申请延期至2010年1月10日，拆迁范围为建设南路90号李辉杰等91户。

　　 湘潭市房产管理局房屋征收管理办公室主任郭小玲称，在步步高广场拆迁许可证到期后，“未再给其发放拆迁许可，它已经不在拆迁许可范围内。”

　　 郭小玲表示，不排除一、二单元住户先前已全部达成补偿协议的可能，“是拆除而非拆迁”。李辉杰则称，一、二单元被拆迁时仍有住户未达成补偿协议，“而且90号综合楼被拆掉了近一半，这让楼房都有危险了。”

　　血色争端搅局

　　 一桩拆迁流血争端，使得备受当地政府支持的步步高拆迁问题突然变得棘手起来。

　　 2007年，步步高购物广场扩建项目开始运作，当年11月，经湖南省湘潭市发改委批准立项，也受到湘潭市的重点扶持，被列入湘潭市“百千工程”重点项目，湘潭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还批示责成相关单位为项目建设排除发展障碍。

　　 共有5项步步高改建项目拆迁问题被点名，其中包括督促干部老崔家搬迁、拆迁。老崔家位于建设南路94号楼的房屋随后被列入潭房拆许字（2009）第17号拆迁许可证拆迁范围。据郭小玲回忆，步步高购物广场扩建项目涉及90号综合楼和94号楼两个拆迁许可证。

　　 正是老崔家遭遇的流血拆迁，给步步高带来了麻烦。

　　 经过评估后，湘潭莲城置业有限公司于2009年10月就与老崔家的房屋拆迁安置补偿问题提请裁决。湘潭市房产管理局于2009年11月5日给老崔家发去 “城市房屋拆迁行政裁决申请受理告知书”。

　　 湘潭市房产管理局在随后给老崔的“房屋拆迁裁决书”中裁决，老崔自该裁决送达之日十五日内腾空位于建设南路94号楼的房屋并交湘潭莲城置业有限公司拆除，“逾期不搬迁，本局将依法申请强制执行。”

　　 本可等到2009年12月末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莲城置业方面却没有等待。据报案材料，2009年11月28日晚9时，老崔家遭到拆迁，“50~60人参与拖离和殴打我家人。”

　　 湘潭市惠景司法鉴定所（2010）临鉴字第0085号司法鉴定书显示，老崔家人于2009年11月29日晨1点左右在家被他人用拳脚砖块击伤全身多处，诊断存在“左锁骨粉碎性骨折，左胸第9、10、11肋，右第5、6肋骨骨折以及脑震荡脑外伤”等，鉴定结论为 “一个八级伤残，两个九级伤残，一个十级伤残”。

　　 东坪派出所相关经办人员8月2日表示，目前没有上网追逃必要，主要犯罪嫌疑人就在湘潭市，“他有两个家，我们去的另一个家，所以没捉到人。”

　　 原湘潭市岳塘区建设局官员、时任莲城步行街工程建设指挥部相关负责人的乐前勋参与并斡旋该事端。他说，他对步步高方面的上述行动表达过明确反对，“他们不等法院下令强拆，当天晚上就动手，还打伤了人，我对步步高提出过严厉批评。他们当时负责处理的有尹辉金和王胜雷，王胜雷开始还不承认，说不可能，后来尹辉金承认了，愿意赔偿。”

　　 王胜雷曾为步步高副总经理及步步高广场项目负责人，尹辉金则于2010年12月30日辞去步步高董事及其他一切职务。

　　 乐前勋作为记录人，写明在房屋遭强拆后的2009年12月3日，相关方面“同意以120万元对房屋和以前发生的纠纷等进行补偿；文字合同在12月14日上午进行详谈”。

　　 2010年1月20日，老崔家与湘潭莲城置业有限公司签署两份房屋拆迁安置补偿协议书。其位于建设南路94号3栋6号的110平方米大小的房屋补偿44万元左右，另一约132平方米房屋补偿52万元左右。老崔表示，还收到一笔伤害赔偿款。

　　 步步高品牌推广部部长邹爱华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步步高此前没有商业地产，“是由莲城置业代理，可能就发生了打人事件。”邹爱华指出，事端发生时，步步高已经完全退出莲城置业，“没有股份等任何关系，当事人先找了莲城置业，然后才找到步步高，认为是步步高请来莲城置业搞拆迁。”

　　 一份 “电子转账凭证”显示，2010年1月22日，步步高从建行湘潭分行营业部其上市公司账户汇出66.8760万元“房屋补偿款”给老崔账户。

　　拆迁申请被中止裁决

　　就在强拆打人事件发生后几天的2009年12月2日，湘潭市房产管理局在给步步高 《关于对步步高广场项目安全隐患的处理意见》中称，步步高在对步步高广场项目建设南路94号楼实行拆除过程中，因拆迁纠纷目前只拆除东面一小部分，致使该房屋部分屋面及部分构件悬空，有倒塌的危险，严重危害公共安全，要求步步高尽快与被拆迁人协商，将房屋拆除；如暂不能拆除，应设置安全防护措施。

　　 老崔说，就在12月2日，步步高又在没有通知房主的情况下，“违法将余下房屋强拆”。

　　 同在2009年12月，湘潭市房产管理局给还未被拆迁的李辉杰等建设南路90号综合楼居民发去“城市房屋拆迁裁决中止告知书”，决定暂时中止拆迁人步步高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对建设南路90号综合楼房屋拆迁的裁决申请，“希你与拆迁人进一步协商，力争协商一致达成协议”。

　　 就在此前，90号综合楼居民的房屋被步步高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委托给湘潭正茂房地产评估有限责任公司作拆迁补偿价格分户评估，步步高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此后也向湘潭市房管局提出了 “房屋拆迁补偿安置裁决申请”，相关听证会也已召开。

　　 相关协议书显示，90号综合楼之前已有部分住户与步步高投资集团签署了“货币补偿协议”。

　　 郭小玲表示，步步高广场扩建项目前期出现了很多问题，“甚至把湘潭整个拆迁市场都搞乱了，前年湘潭拆迁安置价格普遍是1000~2000元/平方米，步步高一下子提高到了3000~4000元/平方米，这使得湘潭其他拆迁遭受影响。”

　　 《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经2011年1月19日国务院第141次常务会议通过并实施。其中限定需由市、县级人民政府负责本行政区域的房屋征收与补偿工作，以往的拆迁条例也被废止，房屋征收的启动将主要衡量项目是否作为公共利益项目。

　　 郭小玲表示，“如果这个项目继续做，要看政府决定怎么搞，还要先看能不能启动征收。”

　　步步高广场“变脸”

　　 步步高2009年8月发布的《关于变更募集资金投资项目的公告》中，步步高广场（湘潭）扩建项目建设期限为2008年7月~2009年12月。步步高2009年年报指出，2009年12月29日，步步高购物广场（湘潭）扩建项目已如期开业，总面积12万平方米，目前该项目正处于市场培育期。2010年年报依旧强调步步高广场扩建项目如期开业，“该项目变更情况详见2009年度变更募集资金投资项目情况表，本年度内未再发生变更。”

　　 然而，拆迁许可证上注明涉及步步高购物广场扩建项目的90号综合楼至今仍未拆迁完毕。

　　 记者先后拨打步步高董事长王填手机和董秘办电话，未果，再赶赴步步高位于湘潭的总部，步步高品牌推广部王萍经请示相关领导后表示，步步高扩建（二期）项目实际是后续项目，“目前扩建和后续项目已经完成。现在的拆迁已经不是后续项目，我们的项目包括后续的部分已经建完。”

　　 多项证据与此说法相矛盾。湘潭市房产管理局在2010年11月 “关于建设南路90号综合楼拆迁信访问题的答复”中明确指出，步步高扩建项目是经城市规划批准，且列入湘潭市2009年和2010年度 “百千工程”项目。“根据建设的需要，2010年8月，湘潭市城镇拆迁事务所开始对该项目剩余20户未达成拆迁补偿安置协议的住户再次进行摸底调查。”湘潭市房产管理局表示，将确保该项目在重新办理好 《城市房屋拆迁许可证》后依法实施拆迁。

　　 湘潭市商务局在“2010年8月湖南省湘潭市商贸重点项目进展情况及分析”中称，步步高购物广场改扩建项目计划用地90亩，建设工期3年，总项目投资10亿元，2010年计划投资1亿元。由于建设南路90号拆迁难度大，加之步步高认为当前还不急于继续开发，因此该项目当前没有投资。

　　 步步高招股说明书显示，扩建项目计划是在原步步高购物广场大楼 （建筑面积约2万平方米）的后部（即南面）空地上建设，扩建后项目总占地面积约1.1万平方米，扩建建筑面积4万平方米。

　　 记者查询项目占地情况获悉，该项目地处湘潭市河东地区君子莲广场西南侧，项目用地面积约为1万平方米，步步高已以出让方式取得该项目用地之土地使用权 （土地使用权证号：潭国用（2007）第2103326号）。

　　 2009年8月，步步高发布的《关于变更募集资金投资项目的公告》中，步步高广场扩建项目总占地面积增至约1.5万平米，比原募投计划新增占地面积约5000平方米；总建筑面积12.4万平方米左右，比原募投计划新增6万平方米左右。

　　 尽管规划中占地面积由1万平方米增至1.5万平方米，但步步高2009年及2010年并未就步步高广场扩建项目获得新的土地。

　　 “90号综合楼拆迁都没完，土地也没出来，只有拆完才能挂牌。”乐前勋表示。

　　 步步高广场扩建项目不得不转而“朝天要地”。其最高至15层，建筑面积达12万平方米。王填曾在2009年9月时透露，广场总投资将实际超过5亿元。

　　 步步高品牌推广部部长邹爱华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指出，现今步步高广场确有1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但未透露其占地面积，“步步高广场扩建项目的图纸不断在改，改了很多次。”他表示，拆迁90号综合楼主要是为了建造停车场。

　　 他还表示，最终的投资肯定不止3.6亿元。

　　 实际上，步步高广场的盈利远不如预期。变更公告曾指出，步步高广场扩建项目在原基础上平均每年增加税后利润1.16亿元。2010年报中，该扩建项目净利润1941.60万，反较扩建前利润减少1355.2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