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失信”和监管缺“威”

　　作者: 顾骏 | 来源: 中国经营报

　　8月29日，中国民航华东地区管理局因8月13日吉祥航空公司的HO1112航班拒不接受航空管制员调度，对吉祥航空公司作出包括削减吉祥航空公司的运量、暂停公司招募外籍机师、吊销HO1112航班韩籍机长执照等一系列严厉处罚。管理部门对企业违规行为的调查和处置及时而且严肃，让世人看到了市场监管应有的姿态和力度。

　　然而，在认同民航局的这次处理的同时，许多人心里有个疑虑：虹桥机场上空的这一幕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从民航局的调查结果来看，在吉祥航空公司的HO1112航班机组拒不执行空管指令之外，还存在三个重大问题。

　　其一，无论卡特尔航空公司的QR888航班，还是吉祥航空公司的HO1112航班，都存在着谎报“油量紧张”的现象。QR888航班在浦东机场上空盘旋时，就报油量紧张，到虹桥上空还呼叫“MAYDAY”，在航空界，相当于“喊救命”了，但降落之后，经查实，在保留剩余最后30分钟燃油情况下仍可等待飞行约18分钟，并没到只可等待不足5分钟的标准。同样，HO1112航班也以油量不足为理由，拒不避让，但查实下来，在保留30分钟燃油之外，还有42分钟可飞。一次事件中的两方当事人都说谎，是否表明在中国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企业诚信问题，已从地面蔓延到空中，从中国企业蔓延到外国企业？难道全世界机场上都是“MAYDAY”连声，争先恐后的吗？

　　其二，卡特尔公司的QR888航班的油量并没有到达最低限度，为什么就敢发出“MAYDAY”呼叫，而HO1112航班为什么敢对其视若无睹？“MAYDAY”是否已经成了空中“狼来了”？吉祥公司的机长是否因为已见怪不怪，才拒不避让？这里无意为韩籍机长辩护，即使别人玩“狼来了”，你也得听从管制员指挥，没有商量余地。问题在于，如果确有这样的潜规则，那么其中暴露的问题就不是HO1112航班的不听指挥，而是紧急救助的规则本身已经因为被滥用而失效了。如果这又确有其事，那么，当务之急到底是解决某位机长的无视规则，还是重建整个空中规则，尤其是“MAYDAY”这种规则中的严肃性？

　　其三，HO1112航班此番表现极其彪悍，管制员在7分钟内连发6条指令，居然一条都得不到遵守，在严格如战场的航空管理中，怎么会有如此不听招呼的机组？在指令如军令的航空领域，怎么会出现如此不受尊重的指挥员？即使承认由于中国航空事业发展过快，机师来源紧张，造成了部分“骄兵悍将”，包括外籍的。但中国航空管理机构如此“软弱可欺”，背后的真正缘由是什么？7分钟6次指令都无效，显然说明平时就存在令不行、禁不止的现象，这又如何保证航空安全？岂不令外国同行笑掉大牙？仅仅靠这次民航局“杀鸡儆猴”，处罚吉祥航空公司，能彻底调教“骄兵悍将”，能完全转变控管的软弱吗？

　　现在民航局的处罚已经出台，吉祥航空公司也已向公众表示道歉，事件及其处置算是告一段落。但国人不希望中国航空管理的深层次问题就此又被轻轻放过，直至出现机毁人亡的灾难。事实上，不仅在航空运输这个狭义的市场上，在整个中国经济这个广义的市场上，缺乏监管或者监管者缺乏权威的情形都随处可见，从制假售假、滥用添加剂、侵犯知识产权、短斤缺两，到财务造假、利益输送，到污染环境、违反劳动法等等问题层出不穷，背后都有监管缺位或监管“缺威”的因素。

　　最近，身为民生银行大股东的史玉柱借助微博(http://weibo.com)，对中国人寿意图控股民生银行提出不同意见，结果导致三天内民生银行股价明显上涨，浮赢2.36亿元，被称为“天价微博”。不管史玉柱这一行为如何定性，在中国证券市场上，信息披露和监管远未到位也是实情。

　　同样，中石油属下的大连石化13个月4场大火，至今才见总经理免职的处罚姗姗来迟。此前中石油在各地发生多次重大事故，也只有舆论批评，少见行政问责和处罚。

　　如此监管缺位和缺“威”，必然导致市场经济秩序混乱，同“8·13”“MAYDAY门”一样的情形，必然随时都会出现。所以，当务之急是重建市场监管体系，重建监管机构的权威，而其中的关键是监管机构必须有法可依，有法必依，首先好好监管住自己，中国人都知道“打铁先要自身硬”的道理。

　　作者为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