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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谈心 八表经营张之洞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09-03 11:32 来源: 中国经营报

  雪珥

  马连鹏

  世人皆以为张之洞与鸿章皆是洋务先锋,殊不知,洋务之道,正如恭亲王所言,贵在“实事求是”,张之洞大言无实,好大喜功,“张之”皆“洞”,实乃洋务之大忌也。

  身为疆吏,固犹是瞻恋九重之心;

  职限方隅,不敢忘经营八表之略。

  此乃张之洞出任山西巡抚时,所上谢恩折中之语。

  所谓“八表”,乃指八方之极,“天下”之别称也。“经营八表”向为英明君主之专用,岂是一隅之巡抚可用以自得的?此折亦可见张之洞之忘形。

  “八表”遂成一时笑谈。之洞堂兄张之万,某日上朝佩了两只挂表,旁人颇为诧异,之万笑道:“我带两表不足为奇,舍弟有‘八表’之多。”

  太后门生

  张之洞小鸿章十岁,少有大略,务博览为词章,记诵绝人。年十六,即于顺天乡试高中第一,即“解元”,算得少年得志。不料,随后功名蹉跎。至同治二年,方进士及第,年已过二十六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年太后亲阅试卷,之洞本是二甲第一,太后御笔改为一甲第三。钦点“探花”,此份荣耀,比之状元、榜眼更为风光。之洞因此可称“太后门生”。

  张之洞自入宦海,充任翰林,循序渐进。之洞确乃有心之人,抨击时政,臧否人物,声誉踔起,与张佩纶并列“清流党”之先锋,人称“青牛角”(见《中国经营报》2011年7月18日第1920期D6版“杀敌书生纸上兵”)。

  但凡仕途升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机缘关系极重。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之机缘,即是长毛之乱(太平天国)。所谓时势造英雄,岂止做大事需靠时势,当大官、发大财亦需机缘际会。

  之洞之机缘,在于吴可读尸谏一案。

  穆宗(同治)驾崩后,当今天子(光绪)即位,承继文宗(咸丰)之嗣。穆宗大葬时,吏部主事吴可读饮毒自尽,遗疏痛责两宫皇太后一误再误,以死一谏,请明定今后大统(皇位)应归穆宗皇帝之嗣。

  “统绪”之事,“统”(皇位)为国务,“绪”(子嗣)乃家事,向非臣下可以妄言。此前明诏,已确立将来皇上生子后,承嗣于穆宗为子,此乃定“绪”,却并未定“统”。若依吴可读之折,明定将来之皇子承嗣并继统,则等同于立储。

  自圣祖(康熙)以来,我朝家法,以立储为大戒。高宗(乾隆)九降纶音,万分剀切。今若建之,有违家法。前代但凡立太子储贰,谗构夺嫡,流弊已多。且皇位授受,简在帝心,所以慎重付托,为宗社计也,此时早定,岂不太骤?此是朝廷难言之隐。不料被吴可读一死,捅破窗纸,两宫太后乃下诏王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妥议具奏。朝臣莫衷一是,各执一见,纷纷扰扰。

  乱局之中,唯有张之洞高屋建瓴,以为天子家务即是国事,“继嗣”即是“继统”,公庙不设于私家,苟不承统,何以嗣为?吴可读虽至忠至烈,却于不必虑者而过虑,于所当虑者而未及深虑也。不必虑者,统绪终归一体;所当虑者,如何措置才能两全,维系不立太子之祖训。之洞乃独辟蹊径,倒转“继嗣”、“继统”之顺序,谓将来不必急于选皇子承继穆宗之嗣,只待“继统”新君确定,即是“继嗣”之人。如此,穆宗之嗣不绝,太子之忧可免。

  此折举重若轻,一举数得,中枢大为宽慰,朝臣也皆叹服。太后遂下旨,将来诞生皇子,由皇上慎选元良,缵承统绪,继大统者即为穆宗嗣子。

  统绪之争中,张之洞援引经旨,侃侃谔谔,声誉踔起,世人甚至以为京师风气因此丕然一变,士大夫始知朴实之可宝,一扫咸同(咸丰同治年间)以来拘虚空疏之习。

  平心而论,之洞于此役果然出彩,文心周讷,老成谋国,解朝廷之难堪于无形,其青云之梯由此铺就,“太后门生”亦算入了门墙。

  “张之”皆“洞”

  统绪之争后,之洞一帆风顺。至光绪七年,授山西巡抚,未三年,又升两广总督。以一无野战功勋之词臣,超迁之速,亦属罕见。

  张之洞为人,顾盼自雄,好大喜功。世人皆以为之洞与鸿章皆是洋务先锋,殊不知,洋务之道,正如恭亲王所言,贵在“实事求是”。张之洞大言无实,洋务只是他登攀之梯、终南之径,哪里能耐下性来与鸿章一般做“裱糊匠”?

  出掌封疆之前,之洞并无行政之历练,飞黄腾达靠的仅是一支铁笔,及清流同道们纵横钩党。至巡抚山西、尤其总督两广时,重担在肩,方知当家之难,有心无力,绝非如簧巧舌及锋锐刀笔可以替代的。

  之洞就任两广,正是中法战时,其一向慷慨主战,如今守土有责,却不堪重负。但凡行军打仗,其实都是银子之战,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粤东虽堪称富庶,无奈连年内忧外患,早已罗掘一空。之洞上任,要支应前线粮饷,亦要绥靖地方根本,捉襟见肘,竟都是无米之炊。好在之洞见机快,势禁形格下,亦顾不得之前道德文章言犹在耳,下令开赌筹饷。

  粤人好赌,花样繁多,最喜“闱姓”——以竞猜科举中榜者姓氏而下赌博采。历任广东督抚,对赌博皆厉行禁止。唯郭嵩焘巡抚广东时,例行抓赌,有赌商愿以罚代刑,贴补财用,郭嵩焘时为粮饷所困,欣然接受。自此,广东赌禁松弛,“闱姓”大昌其道,设赌之处,自省会而及各府州县、穷乡僻壤;参赌之人,自缙绅士大夫而及农工商贾、妇孺走卒,莫不罄其所有,各存幸心,希图一掷,博采之金总在千万两之上,“以罚代禁”,藩库收入颇丰。

  郭嵩焘离粤之后,张兆栋接替,改弦更张,重修道德文章,下令禁赌。澳门之葡萄牙人乘机招揽,粤东赌徒遂云集澳门,葡人每年可得赌税百数十万之多,仅“闱姓”一项即有三十万两。澳门因此兴旺繁华。

  之洞上任后,既痛感粤省财力之薄弱,又艳羡澳门赌饷之丰厚,乃上奏朝廷,倡议开赌,既为筹饷开源,以减民间之负担,亦可断澳门之财路,肥水不流外人田。朝廷从谏如流,自此“闱姓”开赌,以六年为一期承包,每期包银凡四百四十万元,朝廷及两广之财政受益匪浅。

  圣人门徒,赌中抽税,虽是权变之策,毕竟亦非脸上有光之事。如非走投无路,之洞亦绝不能循此路数,可谓形势比人强。之前做清流,不需负责,动口毕竟简便;如今为当家,无可推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亦是看客与主人之区别。

  时人撰联讥讽张之洞等清流善变,曰:

  八表经营,也不过山右禁烟,粤东开赌;

  三边会办,且请看侯官降级,丰润充军。

  上联说的就是张之洞在山西禁烟、广东开赌,下联则说的是陈宝琛(闽县人,此处误为侯官)、张佩纶(丰润人),竟然是一篙打翻一船清流党。

  大兴铁路之际,张之洞虽与鸿章协力,以抗朝中颟顸之守旧者,却又另辟蹊径,上奏请求停办非议颇多却迫在眉睫之“津沽(天津-塘沽)铁路”,改建芦汉(芦沟桥-汉口)铁路。朝廷恩准此议,并诏令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与鸿章分别从湖北、直隶相向修路。芦汉铁路,长达数千里,以朝廷之物力,实在难期建成之日;且之洞反对借洋债、买洋轨甚力,其大言无实、自大骄人,可见一斑矣。

  张之洞之办洋务,在粤东已小有尝试,如今调任湖广,更是大张旗鼓。张之洞之为人也,好大喜功,造端宏大,更事过多,而用度习于奢侈,举动涉于固执。汉阳铁厂即是一例,其设址、道路、矿质、冶炼之法等,皆未能思虑周全,仓促上马,亏本极重。而之洞起初虽堂皇反对外债,待到自觉财力不足以供后,亦只得屈就。其在鄂二十年所借洋款,以千万计,甚或远超鸿章,皆以供行政所糜之费,事倍功半,成效微薄。

  张之洞之行事也,忽若深谋远虑,无不洞烛,忽若浅识短见,靡有定向;忽若聪敏,忽若愚蠢;忽若维新,忽若守旧;忽若友好邻国,忽若抗拒外人。其对洋务,实际并无定见,乃是随波逐流而已,梁启超称其为“浮华之人”,倒是贴切。

  之洞未达之前,曾在陶然亭呼朋唤友,诗酒会文。之洞以“陶然亭”三字,命众人作“无情对”(一种类似今日脑筋急转弯的对联)。李文田对曰“张之洞”,极为工整贴切,可算是天作之合。

  只是此“洞”不比那“亭”,无法“陶然”。“张之”皆“洞”,漏船泛流,即令裱糊匠再多,哪里还能堵上如此多的张之洞呢?……(24)

  雪珥,澳大利亚华人,职业商人、非职业历史拾荒者、中国改革史窥探者,著有《大东亚的沉没》《绝版甲午》《国运1909》《绝版恭亲王》等。雪珥信箱: snowswords@hotmail.com"> snowswords@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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