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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梭和伏尔泰:日内瓦的两个冤家对头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0-11 16:20 来源: 《新财经》

  文/紫檀

  罗纳河(Le Rhone)从日内瓦(Geneva)穿城而过,把这座城市一分为二——南岸是二战以后逐渐发展起来的新城,许多国际组织总部、度假酒店、机场车站、滨湖豪宅等大都集中于此。北岸是历史悠久的老城,老牌银行、顶级大学、百年老店以及小巷通幽的居民区构成日内瓦平淡却不平凡的风情画卷。站在跨河大桥左右观望,老城的古朴典雅和新城的奢华艳丽形成了鲜明对照。时代的印痕如此清晰,如果没有这几座大桥连通两岸,罗纳河就是切割岁月的一把弯刀——北岸沧桑,南岸繁华。

  走遍日内瓦,我独钟情莱蒙湖(Lac Leman),说它是日内瓦的灵魂也好,说它是欧洲的眼睛也罢,不过文人的浪漫想象,它最吸引我的莫过于矗立在湖心岛的一座铜像,铜像的主人是欧洲伟大的启蒙思想家让·雅各·卢梭(Jean Jacque sRousseau)。1712年6月28日,卢梭出生在日内瓦一个钟表匠家庭,他还没来得及见到自己的母亲,这位可怜的女人就因产后风去世。13岁那年,父亲也在贫病交加中死掉,为了糊口,他只好去首饰铺做学徒。有一天,卢梭背着师傅给几位朋友偷偷雕刻骑士勋章,雕刻匠以为他在制造假银币,将他痛打一顿。成年后的卢梭经常告诫别人要做苦行僧,可是当年自命不凡的少年却受不了寄人篱下的苦,他揣着20法郎逃离日内瓦开始了流浪生活,那一年他16岁。这似乎意味着他的一生注定要流离失所,坎坷曲折。

  卢梭故居在日内瓦旧城古当斯大街40号,门楣上镌刻着他父亲留下的名言:“让·雅各,你要爱你的祖国。”200多年的老建筑了,门楣很高,窗户很低,阳光只能照亮前面那间钟表作坊,幼年的卢梭在这里看着父亲趴在窗前校正时光,一架自鸣钟响过,另一架紧随其后,满屋子的快乐童年就在接二连三的叮咚声中一去不回。

  旧城很小,卢梭故居距离罗纳河只有两百多米,一条狭窄的坡道直通河岸,欧洲另一位大文豪伏尔泰(Voltaire)的别墅“乐园”恰在对岸。这对昔日的朋友、后来的冤家对头,你死我活拼斗了二十年,谁都没有意识到两处房子竟是如此接近。然而,地理上的距离并不能代表什么,更不是什么障碍。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人的思想不一,一旦思想产生裂痕,友情很快分裂,进而转变成相互攻击的强大动力。

  伏尔泰本是法国人,他的本名叫费朗索瓦兹·玛丽·阿鲁埃(Fransois-MarieArouet) ,伏尔泰是他众多笔名中最著名的一个。1754年秋天,伏尔泰利用自己的名望号召日内瓦民众“走进剧院,欣赏歌剧”,而当时日内瓦居民绝大部分是新教徒,教会禁止一切戏剧上演,伏尔泰便授意门下的“百科全书派”开动宣传工具,呼吁教会取消“禁演令”。逃到法国并在那里功成名就的卢梭,得到消息后立即发表文章:“我对别人在我的祖国搞这样一套诱惑伎俩非常愤怒,我焦急的等着刊登那篇文章的《百科全书》出版,看有没有办法阻止这一恶行的发生。”谁也料想不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悄然而至。

  我们无从知晓伟人是否和普通人一样,内心深处也有一个阴暗的角落,遍布尘埃。尽管当时的伏尔泰被称为“思想之王”、“欧洲的良心”,但面对隔空挑战的卢梭,他还是匿名上阵,写了很多小册子对卢梭进行人身攻击。文人一支笔,胜过十万兵。很多时候,一个人没有倒在枪口下,却被文人的口诛笔伐点中命门。卢梭很快被揭得体无完肤,伏尔泰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掌握到他把五个孩子全部遗弃到育婴堂的秘密,这条爆炸性消息无疑点中了卢梭的死穴。伏尔泰扒光卢梭外衣的同时,不忘唾弃他的品格。

  卢梭这位“法国大革命”的启蒙者刚刚开启了欧洲的天窗,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然而,一件事情总有它的两面性,“祸兮,福之所倚”。如果没有伏尔泰的穷追猛打,卢梭就很难写出传世之作《忏悔录》。书中他对伏尔泰的怨恨表露无遗:“先生,我一点也不喜欢您,我曾是您的门徒,也是您的坚决拥护者,您却给了我最痛的苦难。日内瓦收留了您,您的报答就是葬送这座城市。我在我的同胞中极力鼓吹您,您给我的报答却是挑拨离间!是您使我在自己的家乡无法立足,是您让我即将客死他乡……总之,我恨您,这是您自找的!”一个“恨”字,道出多少愤慨,可见一斑。

  18世纪的欧洲历史就像一个睡过头的老人,絮絮叨叨,却经常开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卢梭是名副其实的日内瓦人,却阴错阳差被称为“法国人”;伏尔泰是法国人,却时不时以“瑞士人”自居,就连他的死亡地都选在法瑞边境小镇费尔奈(Ferney)庄园。随后十年,伏尔泰在日内瓦继续过着他的上流生活,卢梭却因伏尔泰的“挑衅”不得不在流亡路上颠沛流离。思想和作品都气度恢宏的伏尔泰,居住的“乐园”宽敞明亮,他不仅乐善好施,还把街头流浪的孩子收留到这里,供他们锦衣美味。卢梭则显得过于敏感和焦虑,不仅行踪飘忽不定,其作品也耐人寻味。伏尔泰天生具有优越感,卢梭则自愧卑贱,伏尔泰的大开大阖让人情愿追随,卢梭的自怨自艾让人同情怜悯。他们就这样把18世纪的日内瓦划成了两条阵线,每个人都有大批忠实的拥戴者。远在德国冷眼旁观的歌德慢悠悠地说:“和伏尔泰在一起是结束旧世界,和卢梭在一起是开始新世界。”

  越是深入了解卢梭和伏尔泰的恩恩怨怨,越是由衷佩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古训,堪称阅尽人生的至理名言。自从他们的人生轨迹在日内瓦交汇后,两人总是相伴相随——日内瓦旧城有以卢梭命名的街道、楼房、博物馆;新城则有以伏尔泰命名的街道、学校、博物馆。

  这两个日内瓦的冤家对头争斗一生,却谁也没猜中结局。他们同逝于1778年,那是法国大革命行将开始的前夜,伏尔泰去世的日期是5月30号,比卢梭早走一个月零四天。1791年7月11日,伏尔泰的灵柩由费尔奈迁葬巴黎先贤祠。三年后,卢梭也不甘示弱地“远道而来”,被葬在距他不足十米的墓穴里。

  短短的十米,他们从日内瓦就开始上路,山一程,水一程,却足足走了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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