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奇拉：撕去女性设计的标签

　　陈琳 周渊

　　《纽约时报》曾用“女性龙卷风”来形容帕奇希娅·奥奇拉（Patricia Urquiola）。在去年的米兰家具展上，人们在35个展位上看到了她的名字和作品。“从灯具、座椅、沙发、床架到卫浴用品，这个女人释放出巨大能量，堪称一场席卷设计界的飓风。”

　　但奥奇拉并不乐意接受别人为她的作品贴上女性设计的标签。“你是说女性设计师会显得更加细腻和敏感？我不这么觉得。作为设计师，男人和女人在智慧和感知上是相同的，几乎没有差别，只是社会对他们的解读有所不同而已。”尽管很多时候，奥奇拉会用花卉、镂空、柔和的曲线来丰富自己的设计语言，但在如今的社会中，人们已经无法明确地指出那就是女性设计师的特色。

　　不过，男人还是对这朵设计界的奇葩呵护有加。北京初秋傍晚的微寒，让这位常年在米兰工作的西班牙设计师有些瑟缩。她的丈夫，负责打点行程中一切琐事的埃尔波特·佐特（Alberto Zontone），体贴地捎上她钟爱的红色围巾，监督她的采访时间。作为奥奇拉亲密的工作伙伴，向来惜时如金的雅生（Axor）品牌经理菲利普·格雅（Philippe Grohe）则全程陪伴，为她的各种讲座和采访“保驾护航”。

　　“媒体对我的很多报道和评论，我并不认可。” 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坐在丈夫和事业伙伴中间的奥奇拉，英气中交织着知性，话里行间处处流露出作为母亲对两个女儿的思念、疼爱，却也时时暗示对自己被贴上女性设计师标签的不以为然和无奈。“不要说我的作品线条有多细腻，很多男性设计师也能轻松做到。包容并蓄和混搭才是我承认的风格。”

　　建筑师的“蜕变”

　　在产品设计师之外，奥奇拉还有另一重建筑设计师的身份。1961年出生于西班牙奥维耶多的奥奇拉，在马德里理工大学主修建筑学，直到28岁毕业。成名之后，她也主持过西班牙巴塞罗那的文华东方酒店（Mandarin Oriental）等众多室内公共设施、住宅的建筑设计。但显然，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名号，是从她的带有浓重实验性质和混搭风格的家具、产品设计开始的。

　　上世纪90年代之后，奥奇拉为意大利品牌Moroso设计的Antibodi躺椅，破天荒地动用三角形的立体花瓣作为椅面和靠背的铺陈，充满建筑感的手笔让人咋舌。名为Fjord的扶手椅，独一无二的凹陷型设计，则让评论家看到了奥奇拉比之男性设计师毫不逊色的大胆和前卫。同时，奥奇拉也是运用镂空造型的高手。她为意大利知名灯具Foscarini设计的bague桌灯，以及为另一个意大利家具品牌Kartell操刀的T-table镂空桌，都恰到好处地运用镂空元素，光影在家具之中自由穿梭，原本普通的家具转瞬便有了“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质感。她为雅生设计的雅生·奥奇拉系列则被外界认为是最能表现奥奇拉混搭审美观的作品——老式的脸盆和澡盆，经过现代简约的流线型的修饰，怀旧之中透露出感官化的诗意。脸盆配套的多功能水龙头，因为具备多种组合方式，典雅不失实用，在2009年获得了红点设计大奖。

　　2001年，奥奇拉在意大利米兰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并且频繁与顶级品牌合作，这个来自西班牙的女设计师被高傲的意大利设计界冠以“意大利设计的明天”的美称。而把奥奇拉从单纯的建筑设计带入更广阔的设计领域的“引路人”，正是她在米兰求学时的老师、意大利设计界的传奇人物——阿齐勒·卡斯特罗尼（Achille Castiglioni）。

　　这位建筑系科班出身、9次获得过金罗盘大奖、40多件作品被纽约MOMA等博物馆收藏的设计大师，心性跳脱，不喜拘束，是个彻头彻尾的“功能主义者”。对于刚从马德里来到米兰的奥奇拉，卡斯特罗尼一眼就看出，这个多才多艺、对生活中的各种细节充满好奇和情趣的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产品设计师坯子。于是，他利用教学相长的方式，一边让奥奇拉在米兰理工大学担任自己的助教，一边让奥奇拉参与他的各种设计项目，逐步引导奥奇拉把事业发展的重心从建筑向产品设计转移。

　　“如果我没去米兰，没有遇到卡斯特罗尼，可能到今天，我还是一名埋首于海量工程图之间、默默无闻的西班牙建筑设计师。”对于奥奇拉来说，卡斯特罗尼入室弟子的身份，是她进军意大利设计界的敲门金砖，卡斯特罗尼无异于她设计事业上的第一位“星探”。事实上，人们在解读奥奇拉的设计中，也可以从“字里行间”发现，她颇得卡斯特罗尼设计的真传——不排斥任何现代新材质进入设计，简洁却在细节上体现出建筑的复杂性，永远游走在怀旧与创新的中间区域，在造型的感官刺激和实用功能之间寻找平衡……

　　“不被动”成功法

　　当然，奥奇拉也很了解自己作为女性设计师的弱点。根据她的观察，很多女性事业上之所以在发展到某一阶段之后便裹足不前，在于她们已经开始在有意无意之间选择了被动。“在社会的人际交往工作中，和男性相比，女性往往显得不那么愿意去改变，尤其是当她们被社会冠以某一类标签之后。这是社会定位、教育各方面因素综合决定的。想要突破这种樊笼的确不易，但并不是不可能。”

　　作为一个连年“高产”的成功设计师，奥奇拉对克服女性被动的弱点已经有了不少心得。比如，走出自己的工作室，来到制造车间，直接和制造商、工人面对面交流，即使被一些清高的评论家贴上“工匠”的标签也无所谓。再如，设计建筑和产品时，奥奇拉会在不同的项目之间找灵感。所以，你常会在她的设计中看到建筑感的造型，而在她设计的建筑空间里又会发现她用自己设计的产品来烘托气氛。

　　除了建筑、产品设计之外，奥奇拉的工作室还会接下展览设计和艺术指导的工作，这些领域给了她更广阔的视野。奥奇拉还有每天阅读报纸的习惯，“尽管自己生活安逸充实，离这些时事距离遥远，但谁知道一个偶然的历史事件是否会对设计思潮产生巨大影响，而设计师就是要比常人更快捕捉到其中的信息”。熟悉奥奇拉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恋家的人，当初走出家乡奥维耶多，来到马德里，之后往来于米兰和巴黎之间，是她成为“不被动”的设计师的第一步。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当你学了这件事情的一面之后，还要学一学事情的另一面。”奥奇拉最近在读关于旧物再利用和虚空概念的哲学书。

　　常年的这种坚持，让奥奇拉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她不停转动的大脑中迸发出的能量，很多男性精英也会啧啧称奇，格雅就是其中之一。“当你让奥奇拉明白了你需要什么的时候，她总能拿出一些你从未见过的东西。”

　　现在，唯一让能奥奇拉产生挫折感的事，就是她对时间掌控“很糟糕”，尤其是她有了两个宝贝女儿之后。和大多数女性一样，奥奇拉也会有被夹在事业和女儿之间、“蜡烛两头烧”的窘境。在女儿出生之前，奥奇拉夫妇常常会在临睡前的一个小时安静地欣赏各类音乐。但现在，为了哄孩子睡觉，夫妇俩基本放弃了这项生活习惯。要知道，这一小时的音乐欣赏曾为奥奇拉无意之中带来不少灵感。

　　“我对自己未来事业的发展没有任何担心。反倒要把孩子抚养长大，花更多时间照顾家庭，让我感到责任很重，偶尔会产生担忧的心情。”当然，除了每年会给自己和家人一整月的假期之外，处事历来“不被动”的奥奇拉打算用自己的方式主动解决问题。“我们正好要准备一个关于时间主题的展览，借此来探讨我们生活的时间、什么是时间、我们是否是时间的主人等问题。”用奥奇拉的话来说，在某一种程度上，这个展览是对她私人生活的一种另类的展示。“或许在策展和参观者交流的某个过程中，我常年的疑惑和实际生活中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