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峰会：燃眉之急或可解 信任危机难自拔

　　【财新网】(特约作者舒馨)欧洲联盟旨在拯救欧元的又一轮峰会结束。在希腊问题上，欧洲政治家终于开始正视现实，与银行达成减除希腊50%债务的协议。这将给欧洲银行带来何种冲击还不得而知。

　　为防止引起连锁反应，欧洲政治家开始尝试变魔术。他们知道4400亿欧元可动用资金的“拯救伞”——欧洲金融稳定工具(EFSF)，已到了各自本国民众能够接受的极限，于是开始用所谓保险杠杆的模式，将一把伞变成了五把。

　　具体操作如下：如果投资者花100欧元购买意大利债券，EFSF担保20欧元。有朝一日意大利失去偿还能力，宣布减债30%，那么欧洲纳税人立即赔偿投资人20欧元，投资人最终损失只有10%。

　　欧洲政治家的如意算盘是：如此将提高投资者购买意大利债券的积极性，同时可用EFSF的4400亿欧元担保2万亿欧元以上的国债。这似乎使拯救伞过小的问题迎刃而解。不过，新一轮救助方案是否能使民众及投资者信服还很难说，因为信任目前在欧洲是最奇缺的。

　　在欧盟最大的经济体德国，甚至执政党的议会党团都对政府产生了怀疑。自从9月7日联邦宪法法院作出为议会撑腰的判决之后，德国议会通过拯救欧元法。据此，所有重要措施都需得到议会下属预算委员会的批准。

　　10月24日，在野党以本届峰会讨论的内容涉及德国未来为由，要求由全体议员表决。按理说，执政党的议会党团应马上驳回这一要求，使总理墨克尔避免在几周之内第二次陷入窘境，比如在9月29日有关扩大欧元拯救伞的表决中，执政同盟出了好几位“叛逆”。

　　奇怪的是，墨克尔所在的基民盟议会党团这一次竟站到了在野党一边。这可以解读为财长朔依布勒(基民盟)的党友对她的无声抗议，因为在议员眼里，这位坐轮椅的政治强人只有在万不得已或在最后一刻才会将不完整的信息送交议员。

　　增加议会的话语权意味着强化民主，这无疑是件好事。但是议员真正了解所要表决的内容吗？在9月29日表决前，德国电视一台采访了七八位议员，结果竟无一人知晓德国在扩大了的EFSF中需担保的数额是多少。2110亿这个数字此前已在媒体报导中出现无数次，一般关心时事的公民想必张口就来，而议员对他们马上将要表决的核心内容竟浑然不知。

　　难怪此间公民对政治家解决危机的能力已丧失信心，并同时对他们失去信任，因为迄今欧债危机的历史可以说是一个政治家不信守承诺的历史。爱尔兰首相、葡萄牙总理都曾信誓旦旦不需外界的帮助，朔依布勒曾承诺德国将尽一切努力维护欧洲的独立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现总裁、时任法国财长拉嘉德今年5月还保证不会对希腊进行债务重组。结果，这类许诺的保质期有的不超过几个月，有的甚至不到一天。

　　欧债危机也正在演变成一场对欧洲机构的信任危机。欧洲理事会主席、欧盟委员会主席、欧盟委员会经济与货币专员、EFSF负责人、欧元小组领导人，还有欧洲议会，他们的职能和权限分别是什么？在这场欧洲大合唱中，谁是指挥？主旋律又是什么？

　　在欧洲政治家试图向世人表明捍卫欧元的决心时，欧元区债权国和债务国之间早已出现一条深深的鸿沟。在很多德国人眼里，希腊人是懒惰和腐败的代名词；而在希腊，德国总理墨克尔几乎成了骂人话。

　　令希腊人更为愤怒的是本国政府。他们以罢工、游行的方式发泄自己的绝望，因为他们不再相信雅典有能力将这个欧洲文明的发祥地重新引向繁荣。对欧洲盟国来说，希腊总理帕潘德里欧还是位持合作态度的政治家。一旦希腊政府危机导致提前选举，胜券在握的保守党领袖将置迄今达成的一切财政紧缩政策于不顾，欧洲将怎么办？

　　面临政府危机的又何止希腊。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2008年以来经受了51个不信任案的挑战。在全欧洲的压力之下，意大利政府就改革方案达成一致。10月25日有报道说，意大利可能最迟在明年春天提前选举。

　　果真如此，意大利自救的可能性无疑将会上升。在贝卢斯科尼治下，这只骄傲的南欧靴子成为欧盟负债率第二高的国家，仅次于希腊，债务余额相当于GDP的百分之120%。在国际市场上，意大利的竞争力走下坡路，使该国还债无望。而意大利破产将意味着欧元区的瓦解，因为再大的拯救伞也装不下欧盟的第三大经济体。

　　那么欧洲的老大和老二呢？德法之间的信任关系对欧洲的发展至关重要。而默克尔与萨科奇之间公开和不公开的分歧、争吵使人难以将他们的关系冠以信任的定语。

　　在迄今危机处理的重要关头，两人经常意见相左：德国要求对欧盟稳定公约的违规者采取自动惩罚措施，法国反对；德国要求对希腊实行债务重组，法国直到峰会前夜还对此持保留态度；目前两国间最大的争执是：是否让EFSF与欧洲央行挂钩，从而使拯救伞拥有取之不尽的财源，德国的抵制态度暂时取胜。不过，墨克尔迄今不止一次在与法国的争执中最终放弃自己的立场。

　　布鲁塞尔欧洲政策研究所所长丹尼尔-格罗斯说：“关键的问题是：德国是否愿意通过EFSF来资助法国。”法国银行持有的问题国家债券远多于德国，即使债务重组仅限于希腊，法国也可能因此失去AAA信用级别，从而须为自己的国债付出更高的利息，陷入恶性循环。不过，一旦欧债危机的大火殃及法国，德国也就回天乏力了。

　　目前，欧洲还没有到达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EFSF负责人雷格林将于周五访问中国，游说中国参与欧元救助基金，并可由此试探欧盟的新一轮拯救措施是否有助于恢复金融市场对欧洲的信任。

　　某种程度上，金融市场“玩儿”的就是信任。举个例子：在欧债危机的阴影下，美国国债突然走俏。这意味着，投资者相信其他债权人也对美国的还债能力持有信心。而意大利的情形正好相反。尽管它的处境并不比美国糟糕多少，但该国几个月政治瘫痪的状态使越来越多的投资者抛售意大利债券，对之唯恐避之不及。意大利为国债付出的利息越来越高。如果没有欧洲央行的“扶持”，罗马也许在短期内被金融市场压垮。这是信任的魔力或是失信后的无奈。

　　欧盟政治家迄今“哪儿着火，哪儿灭火”的策略不仅未能化解债务危机，而是在内外双重的信任危机中越陷越深。被欧洲称为“决定命运”的10月26日的峰会恐怕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