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市场 相信企业家

　　本报特约评论员马光远

　　11月12日上午，国家主席胡锦涛在美国夏威夷出席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发表主旨演讲时指出，中国将深化经济体制改革，优化公共服务和管理，不断完善市场体系，减少政府对微观经济活动的干预。11月14日，国务院召开深入推进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工作电视电话会议，强调要“坚持市场优先和社会自治原则，凡市场机制能够有效调节的，公民、法人及其他组织能够自主决定的，行业组织能够自律管理的，政府就不要设定行政审批；凡可以采用事后监管和间接管理方式的，就不要再搞前置审批”。

　　这似乎意味着，在后危机时代，以减少政府干预，清理行政审批的名义让经济秩序重新回归市场的“纠偏”战役已经打响。回顾历史，任何一次大的金融危机，都会引发人们对政府和市场在经济生活中边界的大讨论，但一百多年以来历史演进的事实一再昭示，尽管自由市场经济有其天然的缺陷，是一种并非完美无缺的资源配置方式，但其他的资源配置方式则表现更差，这就是在思想和政策领域，人类社会坚守市场经济的最重要的原因。

　　对于中国这样一个缺乏自由市场传统和理念沉淀的国家，除了根深蒂固的大政府的路径依赖之外，每一轮的危机都会给已经退出很多领域的政府以重新介入市场的理由，而不完善的市场机制并不能和政府进行对等的抗衡。因此，在中国的后危机时代，让政府减少对微观经济的干预，回归服务的本能，退出诸多的审批和干预领域，无疑是一场复杂艰巨的战役。

　　而这场战役的关键之争，是相信市场，还是相信政府？是相信企业家，还是相信政府官员？张维迎在《市场的逻辑》中深刻地指出，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最重要的变化，是企业家人才从政府和农业部门中脱颖而出，并且成为中国配置资源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一变化是中国两千多年以来前所未有的，这是中国繁荣的源泉。这个论断，事实上已经被中国财富增长的历史和现实所证明。中国财富创造的路径无非有两个：一是市场经济在资源配置中越来越发挥更大的作用，一是在市场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企业家队伍。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市场经济的改革，如果没有企业家队伍的崛起，靠政府的审批、规划、管制，以及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思维，就能创造所谓的增长奇迹。因此，减少行政审批的本质，就在于承认企业家的价值，承认市场对资源配置的基础性作用。目前中国经济领域出现的很多问题，恰恰是不承认市场经济的价值，不承认企业家队伍对中国社会的贡献造成的。

　　以温州的民间金融和中小企业为例，为什么在温州这么一个中小企业发达、民间资本极为充裕之地，居然没有出现强大的民间金融，而这个问题的根子恰恰在于政府并不相信市场，也不相信市场化的民间金融，他们将民间借贷视为紊乱之源，进行打压、限制，使得其畸形发展。而温州的中小企业，对于如何做实业，以及如何转型，更是了如指掌。做鞋业的中小企业主最担心的不是市场，不是产品没有销路，而是很多制定产业政策的人其实并不了解产业，盲目喊转型。在他们看来，这次温州跑路事件中，很多中小企业主恰恰是盲目转型导致的。眼镜大王胡福林的眼镜产业订单都到了明年，供不应求，导致他跑路的恰恰是在政府的误导下盲目进入了光伏产业，致使资金链断裂。

　　春江水暖鸭先知。对于市场和产业，企业家通过市场机制比任何高明的政府都最先知道市场的冷暖。中央高层在国内外的重大场合，谈减少政府干预，谈清理政府审批，事实上是对市场和企业家再次投了信任的一票，这无疑是一个具有远见的正确的决策。对于中国经济、中国社会，乃至中国改革而言，需要的并非处处救急的权益之计，而是深谋远虑的选择，一个信任市场、信任企业家的政策环境。如果再次回到大政府的图腾，即使我们靠政府的介入躲过了这场危机，但肯定会诱发使社会分化、经济更加脆弱的另一场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