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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波希米亚人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2-16 01:18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普契尼名作《波希米亚人》中所描绘的鱼龙混杂的巴黎拉丁区,早已被现代城市的秩序和繁荣所消灭,与此同时,那些真正充满创意和野心的艺术生活的源泉也在消失

  毕禕

  今年年末,歌剧爱好者还有一次享受高水准歌剧演出的机会。通过高清摄影技术,美国大都会歌剧院的《波希米亚人》将被搬到上海大剧院的舞台。普契尼的这部名作已经在国际歌剧舞台上保持了100多年的青春,任何一本有关歌剧的著作都不会错过对它大加赞扬的机会。

  实际上,普契尼的这部作品是在当时激烈竞争中产生的。这场作曲竞赛在普契尼和另一位作曲家莱昂卡瓦罗各自支持者的呐喊助威中,在不怀好意的旁观者的煽风点火中日益升温。最终,1895年,普契尼率先到达终点,在创作速度上战胜了对手。尽管截稿之后,他又进一步对作品做了一些修改,但仍比莱昂卡瓦罗的同题材歌剧早一年时间登上首演舞台。

  普契尼的脚本由两位剧作家伊利卡和贾科萨执笔,对小说原作《波希米亚人的生活》做了很大的改动。原本松散的故事集基本被弃用,剧作家只关注诗人鲁道夫和绣花女咪咪之间的爱情悲剧。他们把原作中的咪咪和另一位女性弗朗卿合二为一,特别是两位女性悲惨死去的故事,最终化为歌剧令人动容的终场。

  诗人鲁道夫和三个同伴租住在巴黎的拉丁区,这是一个位于左岸、街道狭窄且拥挤不堪的区域。因为学府林立,自恃甚高的学子常常在街道上用拉丁语交谈,才使这个区域有了拉丁区的别称。小说原作所描绘的那个年代里,拉丁区租金低廉,鱼龙混杂。不仅有类似鲁道夫之类怀才不遇的艺术家,也包括了很多小手工业者以及外来移民。巴黎人对这些移民有着许多并不尊重的贬称,好比“波希米亚人”。

  久而久之,这个称呼被扩展到所有来自拉丁区的人,并且延伸出所谓波希米亚主义的生活方式。

  歌剧里,鲁道夫和马切洛等人常常身无分文。在寒冷的冬季没有食物果腹,甚至没有用来生火的木柴。不过他们具有一种神奇的得过且过的精神。一旦有了一份能带来少许收入的工作,便会将收入花个精光。至于房租,能躲就躲,能藏就藏。

  这种放荡不羁的生活方式还体现在他们的感情生活方面。普契尼在歌剧里着重写了两对恋人。明写的鲁道夫和咪咪的恋情比较为人熟知,他们的情感从一次意外的相遇发展到浪漫的一见钟情,经历彼此怀疑和妒忌,最终被死亡拆离。暗写的马切洛和穆塞塔的感情则与之形成对照。这两人是一对老恋人,感情上的分分合合已经多次,在朋友看来简直就是没完没了的连续剧。因为生活所迫,穆塞塔经常要靠“傍大款”度日,这让马切洛难以忍受。但每当穆塞塔回心转意时,他又总能接受她的归来。

  普契尼的音乐无疑完美地体现了这种生活态度。与我们通常从“歌剧精华唱段”之类的音像制品里得到的错误体验相比,《波希米亚人》总体上呈现出更为欢乐的外貌。特别是比较忠于原作的头尾两幕,都开始于热烈奔放的重唱场景。第一幕里,诗人和画家一边焚烧自己的作品取暖,一边说着无奈的笑话。讨厌的房东来收租金却又遭到年轻人的奚落。第四幕,场景如同呼应开头一般,重新回到诗人和画家身上,两人又一文不名、忍饥挨饿,只能靠着彼此嘲弄来取暖。

  这两个段落构成了歌剧的整体外部,从而营造出颇为典型的喜剧形象。正是这一点契合了拉丁区那些“波希米亚人”的生存状态,同时也令普契尼最终赢得了对莱昂卡瓦罗的作曲比赛的胜利。《波希米亚人》不仅迫使莱昂卡瓦罗的作品改了标题,甚至一直把它压制在剧院保留剧目之外长达80年之久。

  在今天,当人们重新来到巴黎,已然见不到所谓低廉房租造就的混杂景象。取而代之的,是整洁明亮的街道和安宁的社区。故事中艺术家疯疯癫癫的生活方式也逐渐消失,只有作为旅游景点的蒙马特高地还保留着些许装模作样的自由艺术家,在路边为游客画些蹩脚的素描像。鲁道夫在纸上写下的国王的故事已经消失,他与咪咪缠绵辗转的爱情似乎也无处可寻。

  现代城市的发展正在用秩序和繁荣消灭这些脏乱差的死角。与此同时,实际上也在消灭那些真正充满创意和野心的艺术生活的源泉。

  舞台上的鲁道夫和马切洛,不正是现实中毕加索和莫迪里阿尼的投影?遗憾的是,我们所生活的城市容不下“拉丁区”这样的地方,容不下鲁道夫和他的朋友们所过的波希米亚式的生活。用一所所设备先进的艺术学院与工作室收容这些艺术家,只会抹杀他们的天赋和创意。如今,我们只能从歌剧舞台上那段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中,找寻逝去的波希米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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