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失的碧血黄沙

　　随着动物保护运动兴起，风靡西班牙的斗牛运动逐渐面临消亡的窘境。正在北京展出的《栏外看斗牛》，将让人们从摄影、电影、图书等方面了解斗牛这门真正的艺术

　　周舒

　　“先抓牛角，才能擒住牛！”“你成为了一头斗牛！”“逃到栏外”……这些都是西班牙语里和斗牛有关的常用短语。斗牛，和弗拉明戈一样，是西班牙标志性的文化。但是随着动物保护运动的兴起，这项风靡西班牙的民族运动逐渐面临窘境。正在北京塞万提斯学院展出的《栏外看斗牛》，可以让人们从摄影、电影、图书等多个方面，对斗牛有更多的理解，也对如今它的境况有所了解。

　　斗牛艺术之夕阳

　　“去年在西班牙有1724场斗牛比赛，斗牛仍然是观看人数仅次于足球的运动。”西班牙著名的斗牛评论专家安东尼奥·洛尔卡介绍道。但是今年9月25日，西班牙第二大城市巴塞罗那举行了最后一场传统的斗牛表演，巴塞罗那所在的加泰罗尼亚大区政府也已经决定，从明年1月1日开始，整个大区正式禁止传统斗牛比赛。

　　“西班牙国家电视台的斗牛节目，现在减少到每周只剩一个，对很多媒体来说，斗牛已经过时了。”洛尔卡感叹道。

　　但斗牛仍然是西班牙人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不但常见于《碧血黄沙》、《对她说》、《火腿、火腿》等西班牙电影，也是众多文人曾经热衷的话题。“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就曾经说，斗牛就像是莎士比亚的戏剧和巴列霍的诗歌，是完整而精密的活动。”洛尔卡说。这项正在消失的运动，在他看来，不但是一种让人肾上腺素急升的运动，还是一门真正的艺术。

　　此次展览的摄影部分，正是从不同的侧面展现斗牛之于西班牙的意义。“这些照片，有从幽默讽刺的角度来讲述斗牛的，也有从商业娱乐角度来讲述斗牛的，六位摄影师对斗牛这一题材有着不同的态度和角度。”塞万提斯学院的院长易玛介绍，“克里斯蒂娜·加西亚·罗德洛的作品更多从人类学的角度，记录村庄中的斗牛以及围牛等和斗牛有关的活动。在农村中，斗牛是传统的节日。费尔南多·赫拉兹的作品也偏重人类学角度，比如记录人们把死去的斗牛装上车游街。”类似风格的还有专程为此次活动来到中国的拉蒙·伊瓦萨·拉莫斯的作品，他拍摄了很多斗牛的题材，其中有一幅母牛产仔的作品非常有冲击感，“这幅并不是安排的，而是偶然碰上的。”他认为，自己记录的也是一个正在消失的西班牙。

　　除了这些纪实色彩明显的摄影作品，其他的作品则充满了美与仪式感。“拉蒙·玛萨茨的作品很多都描述着斗牛的仪式感，比如马德里的斗牛场，斗牛士在进场之前的仪式，非常庄严。”易玛说道。伊莎贝尔·穆略斯拍摄的题材主要是斗牛士，她迷恋于斗牛士的身体，用铂盐的方法做黑白摄影，用大画幅作品让人直视斗牛本身的美。

　　衰落于风暴中

　　尽管斗牛给了海明威等作家灵感，斗牛士也常常被称为“特殊材料做成的人”，但斗牛所面临的窘境仍然是现实。

　　西班牙政府经常会面对来自世界各地以及欧盟内部的压力，动物保护组织也频频发力，“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这是一项野蛮的活动”，说到此，拉莫斯不免痛心疾首。在他看来，斗牛是“让人激动的带血的仪式，能够激发人们的想象力”。他回顾了历史上的斗牛，认为斗牛是西班牙文化凝聚力的来源，“在内战时期，交战双方都有斗牛士，斗牛和弗拉明戈是仅有的能够把两派结合起来的文化。”

　　“现在不是斗牛最好的时候。政府不够重视，公牛发生了变化，社会习惯也发生了变化。人们休闲生活的方式更多，动物保护也更被重视，所以斗牛不如以前了。”洛尔卡有些感喟，这种自古以来就对地中海文化具有重要意义的活动陷入困境，他认为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因素是“有水平的斗牛迷越来越少”，这也是斗牛节目越发衰落的原因。

　　“过去的观众，会学习各种斗牛的知识，对斗牛士的技艺要求严格，因为不同的斗牛方式会有不同的美。而现在的观众外行居多，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好的斗牛，经常很容易地就叫好，向斗牛士给出奖励。因此斗牛士们也过得越来越安逸，技艺也无法提高。”洛尔卡说。

　　斗牛运动的牛是专门的品种，它们的痛苦正是争论的焦点所在。“公牛现在其实在失去野性，对于这个种群来说，争斗是它们的天性。”洛尔卡援引一些动物学家的研究指出，如果这些公牛不参与激烈的争斗，反而会分泌出让它们痛苦的激素——但这种说法也遭到了很多反对意见。不过洛尔卡还是坚持认为，如果没有了斗牛这种运动，最终，好斗的公牛品种或将走向消亡。

　　现在西班牙政府已经决定把斗牛作为艺术文化传统进行保护，但这种被斗牛爱好者称为“艺术”，被反对者形容为“野蛮血腥”的运动注定仍然会处于风暴之中。尽管在南美，斗牛运动仍然很流行，但这种经常需要鲜血为祭品的运动，前景并不让斗牛迷乐观。也许不久的将来，它只能作为文化遗产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