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院士”遭批冤不冤

　　石述思

　　最近，52岁的新晋院士谢剑平深陷争议旋涡。他目前担任中国烟草总公司郑州烟草研究院副院长，研究的领域是卷烟“减害降焦”，因此获封“烟草院士”。

　　 对于他的研究，一种戏谑的说法是：由于吸烟属于慢性自杀，谢院士努力帮助烟民实现更慢的自杀。

　　 而对于他的成果，官方早有认定：当选院士前，谢剑平已三度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早在19年前，他已成为“烟草系统有突出贡献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他的院士之路并不平坦：谢剑平2007年、2009年、2011年连续3次以“部委遴选”方式参选，即由所在单位提名，报送归口部门，前两次分别止步于第一轮、第二轮评审，这次终于笑到最后。

　　谁料竟惹出轩然大波。先是网友在微博(http://weibo.com)质疑：“研究更高效杀人，却当选院士？”刚刚将青年偶像李开复放倒的打假斗士方舟子迅速跟进，称：“在世界医学界大力要求禁烟的今天，中国竟然产生了一位拿烟草公司的钱搞研究的烟草院士，简直就是笑话。”而最沉重的打击来自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国家控烟办主任杨功焕，她直接声称卷烟减害是“伪命题”，几十年来，多个国家、成千上万个研究早已证明，任何降焦、任何添加剂，包括中药，都无法让卷烟“减害”。

　　如果这些质疑者所说属实，谢剑平不被抓去坐牢就当感谢社会厚道，至少应闭门思过，而非到达学术和荣誉的巅峰。

　　众所周知，中国院士评选尽管名义上学术至上，实质却往往被行政力量绑架，背后潜伏着部门利益的残酷博弈。尽管烟草行业不受公众待见，但主管机构国家烟草专卖局却属于副部级国务院直属部门，郑州烟草研究院是我国唯一直属于国家烟草专卖局，即中国烟草总公司的烟草科研与开发机构，长期在工程院环境与轻纺工程学部拥有一个院士名额。此前为该院名誉院长、92岁的朱尊权院士，也是谢剑平的导师。

　　但在全球控烟、捍卫公众健康的大背景下，社会各界对烟草积压的愤怒情绪与院士选举积弊产生的焦虑汇合，变成了飞向谢剑平院士的投枪匕首。

　　批评者甚至认为，谢院士用来从事研究的银子都来自烟草公司，而这些钱是不道德的。杨功焕说：“国际上包括世界卫生组织，把拿烟企钱做研究的人都列入黑名单，予以公布。”

　　抛开社会界简单的道德批判，支撑着中国烟草帝国的除了强大的部门利益集团，主要掣肘因素还是让政府难以割舍的利税，2010年达6045.52亿元。前几年每年缴纳的税收更是占全国财政收入的10%,与中国每年的军费持平，该行业有这样一个说法：烟枪养活了钢枪。除了经济因素外，烟草利益集团列出一个貌似相当感人的理由：为了近400万户烟农的利益。

　　让政府严格控烟，无异于割肉。而政商合一的监管体制下，关注的中心只能是烟草消费额和相关税收的增加。2010年，中国用于控烟的投入只有区区500万。

　　2003年5月世界卫生组织第56届大会192个成员国一致通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我国于2003年11月正式签署该公约，经十届人大第17次会议批准，2006年在我国正式生效。

　　今年发布的《控烟与中国未来——中外专家中国烟草使用与烟草控制联合评估报告》指出，加入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5年来，我国控烟政策履约得分仅为37.3分（百分制），离及格线相差甚远，履约情况处在100多个公约缔约国的最末几名。

　　目前，我国是全球最大的烟草生产、消费国，现在烟民3亿以上，占全世界吸烟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其中，男性吸烟者人数为2.9亿，女性为1046万。5.4亿人受到二手烟的危害，每年死于吸烟相关疾病的人数高达120万，比艾滋病、甲流等各种传染病加在一起的死亡人数还要多7倍。专家称，烟草工业获得的巨额财富，最后要转变为个人和政府巨额的医疗支出。事实上，我国因吸烟带来的经济损失已经大于财政收入了。一句话，用烟草带动GDP的增长，是在拿公民的健康做抵押，得不偿失。

　　但在中国经济面对巨大增长困境的背景下，发展烟草和严厉控烟是一个艰巨的选择题，甚至无法在短期找到答案——尤其在目前行政管理体制框架下，完成政绩比公众健康有时更有诱惑。

　　无论谢剑平的研究是否有效，他都会被组织肯定，而被多数公众声讨。一个真问题是：假如中国短期难以有效控烟，他的研究又真的能延缓烟民慢性自杀的速度，又算不算功臣呢？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