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人士“微笑示威” 普京拒审杜马选举

　　俄罗斯20年来最大反政府示威 执政党承认支持率下滑

　　示威者举着处理过的普京画像抗议杜马选举结果。

　　本报记者 马欢

　　在本该欢乐祥和的圣诞节，俄罗斯的几大城市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2011年12月25日，数万俄罗斯民众聚集于莫斯科市中心，抗议12月4日进行的国家杜马选举涉嫌舞弊。

　　自12月4日，俄罗斯国家杜马（议会下院）举行选举后，抗议和示威就络绎不绝。由于现任总理普京和总统梅德韦杰夫领导的统一俄罗斯党获胜，很多人认为选举存在不公平行为。此后，数以万计的俄罗斯人走上街头，对选举中的舞弊行为及普京进行抗议。

　　这是俄罗斯20年来规模最大的反政府抗议系列集会。这个国家仿佛进入了示威的季节，抗议示威活动不断。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示威也许会一直持续到2012年的大选。尽管梅德韦杰夫和普京多次承诺将进行政治改革，但民众要求的显然比他们目前承诺的要多得多。

　　雪中的空前抗议

　　下午2点，普京的反对者们在市中心萨哈罗夫大街举行了追求“公平选举”的示威游行活动。

　　市中心被人群包围着，仅有一条狭小的步行桥供人通行，反对者面对的是想把他们赶到下面河里去的警方。有人爬到了树上。“年轻人，快下来。”有人大声嚷道。

　　几乎同时，圣彼得堡、车尔雅宾斯克、新西伯利亚、海参崴等俄罗斯城市也开展了一系列抗议活动，示威的活动各式各样。

　　一位艺术家将普京的面孔（2007年《时代》杂志的封面照片）放在卡扎菲的身上，将这位刚刚被杀的利比亚统治者与俄罗斯总理直接联系起来。

　　另一位抗议者的海报采取了典型的苏联式设计。海报展示了普京未来执政的样子，是这位总统年老时的肖像。海报的右下角有着“2050”的字样。海报的最上方印有“NET！”的字样，是俄语“不！”的意思。还有一幅黑白的中文的海报，面对抗议声，普京表情漠然，只是表示“我很好”。

　　但示威的人数仍然不详。仅莫斯科参加游行的抗议者数量，警方估算的只有2.5万人，但集会发起者估算的差不多有8万多，俄罗斯媒体估算的有5万人，还有西方媒体的各种不同版本。

　　俄罗斯前财政部长阿列克塞·库德林曾被看做普京阵营坚定捍卫者，令人惊讶的是他也参加了这次游行。

　　“任何政府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到丢脸的、选举是否公正的困局中。人民的抗议是迫不得已的，在政治体系相对发达的社会里，渴望公正的愿望会在合理的框架内通过公平竞争实现。如果公平竞争的环境都没有了，人民就会自己走上街头，承担起这种历史责任。”在游行现场，库德林当场发表演讲说道。

　　除了库德林，此前宣布将参加明年总统大选的俄罗斯富豪普罗科洛夫（MikhailProkhorov）也参与了此次示威，但是并未发言。此外，诸如前世界棋王卡斯帕罗夫也加入到了反对群众当中。

　　“普京下台！”很多示威者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示威者们谈论着政治，与以往外界认为普通俄罗斯人对政治不感兴趣的看法，相距甚远。

　　一切都变了样，没有一个人再无动于衷，每一个人都在宣读、围观，并且跟上。

　　“你们都是好样的！”一名负责示威的协调人PetrShkumatov喊道，“真的！感谢你们没有待在家里喝啤酒！感谢你们走上街头，并且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没有思想的畜生。你们都非常优秀！”

　　中产阶级发泄愤怒

　　在英国《卫报》报道中，这场抗议更像是在度假：人们互相握手，互相微笑，举止文雅。没有人受到伤害，也没有受到逮捕，更没有骚乱。游行是和平有秩序的。警方没有骚扰，也没有大声训斥，显得那么有修养。有些朝着抗议者微笑，还有一些好像很吃惊。

　　“我们是守法公民。”一名示威者说，“我们不想要什么革命，我们要（政府）改进，积极地改变……我认为多数人是这个想法。”另一名工程师表示：“我们来到这里，因为这是唯一与当局对话的形式。”

　　示威者佩戴白花或白色绶带，尽管这样的打扮被总理普京误认为寓意某种艾滋病宣传。

　　对于广大的俄罗斯中产者来说，他们等待这一时刻已经很多年了。这种抗议，不仅是对选举中的欺诈行为不满，更是要表达他们对现阶段地位无足轻重的不满。

　　“这场抗议示威并非一场革命，它更像是中产阶级从纳税人向公民的转变。”英国杂志《经济学人》评论道，“这些中产者在职场打拼，去星巴克喝咖啡，阅读时尚杂志，到宜家购物，出国旅游。如今，他们希望得到祖国对自己作为成功公民的认可。尽管示威的人群中包括自由主义者、共产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甚至民族主义者，但他们始终表达的是自己的愤怒，没有任何针对性的攻击。”

　　针对示威，普京表示，他强调自己尊重那些参与示威的人，只要他们的行动合法且不给国家带来不稳定因素。

　　“这是普通人在表达自己的看法，只要他们在法律框架内。我乐意看到年轻人积极表达自身观点。”他对媒体发表讲话说，不过，他表示，当他第一次看到系着白丝带的示威人群时，误以为他们系的是安全套，误以为他们在搞防治艾滋病宣传活动。

　　不过这样的发言并不能安抚广大的中产阶级。十多年的经济增长，使得俄罗斯的中产阶级人数众多，在政治上也更加活跃。按照《经济学人》的报道，中产阶级已经占到了全俄人口的20%-25%。他们的诉求包括社会尊重，独立法庭，合法政治，良好的医疗卫生以及教育条件。

　　在他们看来，普京在今年9月发表的将与梅德韦杰夫总统进行工作互换的声明，不过是政治的倒退和傲慢的另一个信号而已。

　　不仅如此，与上个世纪80年代不同，这些示威者们所追求的不是一个全新的领袖，而是一套全新的政治游戏规则。

　　12月10日，两名反对派领袖涅姆佐夫和雷日科夫表示，抗议的主要诉求并没有集中在党派和政治上，而是要求选举委员会主席邱洛夫下台，释放政治活动家，开放党禁以及公正选举。

　　这些示威者更多的是被社会力量而非政治党派鼓动起来的。一名叫纳瓦尔尼的人是网络名人。他利用社交网络的力量发起了抗议行动。尽管只有7%的人能够认出他本人，但他说统一俄罗斯党是“骗子和小偷党”，这一说法得到了很多俄罗斯网民的认可。纳瓦尔尼还创办了一个极受欢迎的曝光政府腐败行为的网站。

　　战略研究中心研究员德米特里耶夫认为，很多示威者们更加偏爱社交网络，而不是政党或者领袖。

　　“中产阶级在积极寻求他们自己真正的政治代表。”《经济学人》评论说。

　　难撼普京地位？

　　在声势浩大的示威中，普京本人也承认，他所在的执政党支持率在下降。

　　“这些损失是任何政治势力所不可避免的，特别是对一个在当前国情下担负重任的党而言。”普京说。

　　“反对派告诉大家，没有理由去投票，因为结果已经被设定。我要向你们承诺，事实不是这样，没有什么是预先设定的。如果一些人说，自己很忙，得去挖土豆，没有时间投票，那么，没有人会代替你们，结果由你决定。”普京还解释道。

　　普京的发言人佩斯科夫也发表讲话，称多数俄罗斯人支持普京，示威者系少数。“作为一名政治家和总统候选人，普京仍获大多数人支持，我们应当尊重多数人意见。”

　　按照俄罗斯官方的意见，相对于其他政治家而言，普京仍然是俄罗斯最受欢迎的人物。

　　但普京无法忽视的是，早在今年9月，他宣布计划明年3月在该国的总统大选中竞选总统之时，不满的情绪已经浮现。2011年11月，普京在一次运动会上被公开喝倒彩。他的评分在俄罗斯低迷的经济和猖狂的腐败现象中暴跌。

　　“反对派利用杜马选举这件事情，指责选举不公可以理解。反对派出现了各种声音和口号，但是这种状况并不能持续很久。现在这些示威情况在俄罗斯已经形成了常态，在明年3月总统大选来临前，一些类似的游行示威还会陆续出现，但是成不了大气候。”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研究所研究员王郦久在接受媒体访问时表示。

　　尤其在最近两年，越来越多的人对自己身处的这个国家及其未来发展方向，开始感到不确定。人们都在问，“那些领导这个国家的人将要把它带向何方？”社会学家杜宾表示说。

　　即使明年普京赢得了总统大选，他也要学会如何处理民众对于社会发展的更多诉求，同时还要面对人们对社会自由流动以及经济自主发展的期待。而这些议题，至少从现在看来，并非普京的强项。

　　面对愈演愈烈的示威浪潮，总理普京承诺为全国投票站配备摄像头以供反对派全程监督，紧接着任命副总理、前克格勃高层伊万诺夫为克里姆林宫幕僚长。

　　除了普京，12月22日，总统梅德韦杰夫在任期内最后一次发表国情咨文时提出了一份较为详尽的政治改革计划，包括直选各地区行政长官，简化政党注册手续，更改国家杜马选举的机制，限制官员亲属出任企业高层，建立一家不受政府控制舆论的公共电视台等。

　　但是这些承诺都无法改变国家杜马选举的结果。普京明确拒绝示威者有关重审国家杜马选举结果的要求。“选举已经结束，杜马开始工作，杜马主席也已选定……不会有关于重审选举结果的任何讨论。”他表示，示威者挑战选举结果的唯一方式是诉诸法律。

　　24岁的抗议者谢尔盖说：“我希望事情可以发生变化，事情可以一点点推进直到总统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