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因素阻碍中国“ShEO”破土而出

　　李秀娟

　　中国ShEO：

　　在中国女性领导者身上，我看到了刚毅与温柔、坚忍与包容、情感与理性的融合。这种刚柔并济的特质，正逐步渗透到企业和商界，打破了商界须眉独霸的定律。她们以独特的魅力和能力，形成商界女精英的独特领导力，成为中国商界中的新兴力量。

　　当今全球成长最快、力度最猛的经济力量是什么？不是印度，不是中国，不是某个国家，而是一个群体——女性姐妹团。据世界银行的统计，到2014年，全球女性的收入将达到18万亿美元，将比现在足足高出5万亿美元。把中国和印度的国内生产毛额预估值加在一起，也不及它的一半。女性全年掌控的消费支出高达20兆美元，五年后有望增至28兆美元。

　　从新加坡到美国，从美国到中国，再加上数年来各国的游历，我一直关注商业女性领导，原因是，女性领导特质能为商业社会带来一种平衡，让男性仍然占主导地位的领导力基因显得不那么偏执。

　　据我观察，在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商界女性各有特色。

　　在中国，到2008年，全国已有2900多万女企业家，约占全国企业家总数的20%左右。MBA的女学员也不断地在攀升，逐渐超过30％的比例。女性的身影已经活跃在越来越多的职业领域，甚至在男性独领风骚的高科技和技术型领域。但是，有一个事实依旧让人沮丧：女性高管在企业的比例依旧是凤毛麟角。大多数女性多仍局限于低层和中层职位。能攀登到高峰的女性领导依旧很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状？难道女性真不适合当领导吗？阻碍女性提升管理层级的原因是什么？是生理、心理，抑或社会因素？经过多年的研究和思考，我总结出以下缘由：

　　传统男尊女卑观念

　　20多年前，《华尔街日报》用“玻璃天花板”一词描述公司企业和机关团体中，限制女性晋升到某一职位以上的无形障碍。有许多研究做出的结论是，女性在企业的职业道路上会碰到“玻璃天花板”，很多企业没有给予平等和充分的表现和培养机会。同时，因为一般的员工包括男性和女性，更容易接受男性上司，女性领导必须付出更多倍的努力和牺牲，才能得到企业的认可。许多还在挣扎的女性往往会感觉到玻璃天花板和性别歧视的存在。

　　因为传统的观念，职场中的性别隔离依然存在。有研究发现，36%的男性被访者拥有女上司，其中23%对女上司存在负面印象，原因包括“琐碎”、过分“算计”以及“无法勇敢地面对和承担风险”等。但所有的男性对自己的女同事或女下属的评价，都是中立或肯定，不像对女上司的那般苛刻。这种传统的文化模式和旧观念不仅深深影响着社会对女性的态度，也深深影响着女性对自身的评价和定位。

　　男女有别的成功标准

　　由于传统角色带来的社会眼光的困扰，社会对女性的成功标准要求不一样。我的研究曾发现许多媒体在介绍成功商业管理者时，对成功的标准明显“男女有别”：对于男性，关注更多的是他的职业道路和领导风格；对于女性，社会媒体会更关注她们作为管理者、妻子和母亲所面对的问题和困扰。对女性管理者而言，传统家庭角色仍然十分重要。无形中，社会媒体对女性领导多设置了一条成功标准，在成为成功的女性高管之前，她首先必须是成功的母亲和妻子。要不然她的成功算不上是真正的成功。

　　从正面的角度看，现代社会对女性在事业的追求已经给予更大的空间和包容，但她首先还是得把传统的角色扮演好，要能够在家庭角色和企业角色中找到平衡。如果说过去成功的女性常被形容为“铁娘子“，而现代成功的女性更必须像是个“女超人”：她做事要像男人，做人要像女人；她必须平衡家庭与事业，演好每一个角色，当然也就会面对更多的内在和外在压力。只要社会继续强调女性作为母亲的基本角色，女性高管就必须在时间和精力上寻求平衡，扮演好领导、妻子、母亲这三种角色。要做到面面俱到，她肯定要有超人的精力和能力。

　　成功女人的背后不只是一个男人

　　许多人都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有一个女人，但每个成功女人的背后往往不是一个男人而是另一个女人，甚至是更多的女人和男人。她需要建立并维系一个社会支持网络，以帮助她平衡各种不同角色带来的冲突，并实现每个角色的期望和要求。她需要妈妈及阿姨来处理家庭事务，需要有一位包容体贴的老公作为精神力量，来理解并支持她的选择。如果先生不支持，女性就很难获得职业成功。女性领导一般都这么形容她们的丈夫“非常能够理解……全力支持……”“他通常倾听……讨论……解决问题”“提供精神支持”，而女性领导也会“不断咨询她的丈夫……让他放心”。

　　不仅如此，女性在工作中往往会有一位男性导师，一位愿意提拔她、愿意给予她帮助和指点的男上司。有研究也指出女性领导事业上的贵人往往是男性。

　　是女人又不能太女人

　　另外，我们发现在媒体的报道中，有28%的文章强调的是女性领导的外表和女性气质，而男性领导这方面的报道仅有2%。显然，保持女性温柔妩媚形象仍是社会对女性的期望。

　　很多时候，社会和媒体更关注的是女性领导的社会角色而非其管理能力和表现，女性的战略思路和商业才能相对地较少被提及，即使提到也总跟她的女性风格挂钩。与此相反，男性领导的管理风格和业绩却是社会和媒体所津津乐道的。他们的成功被媒体认为是自我实现，男性自身的特质和素质是成功或失败的源头，他们的困难和困扰主要是来自工作方面的障碍。男性的成功似乎更理所当然。女性领导则可能会面对性别认同的危机，我到底先是女人还是先是领导？

　　心理天花板

　　在中国的传统教育中，女性的优点是谦恭、低调、不张扬，如果天生丽质，更会被教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样的观念让不少中国女性并不能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优势、并不能在社会关系中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在群体中往往不爱出头，不喜欢成为焦点，不希望承担更多的责任。因为害怕会失败，中正平和虽然不是中国女性的专属，但对中国女性的影响远超于男性。中国女性不善于强调自己的个性，往往对于自己并不舒服或者不喜欢的事情一忍了之，这样的做法并不能给予合作者以正确的反馈，仅求不出错的态度也不能促进团体的进步，而要想在竞争中凸显优势必须要有立场、有选择、也必须不怕得罪人，因此那些成功的女性领导者往往还需要面对社会舆论对于她个人的某些做法的批判和指责，没有能力去承担这些压力的女性会很容易选择逃避，往往最终会回归家庭。

　　从另一个角度看，那些能过关斩将升到高管的女性，她们往往比一般男性领导更具自信心也更优秀，因为她们在上升过程中承受更多心理的煎熬，不仅需要在工作能力上经受考验，更要接受社会中传统价值观的审视和评价。她们的成功要跨越的坎比男性主管要多。

　　职场依赖心理

　　另外，我们也发现许多女性在事业上的发展中，遇到的贵人多是男性。这也可能是女性从小养成的依赖心理造成，以及男性为主的商业社会的规则。女性在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中，便在从和父亲建立的关系中，跟家里的兄弟建立的关系中，被定位成是被呵护的。

　　在传统教育中，女性形成了依赖心理，并觉得依赖是好事，是对的，一直到长大后依赖男朋友，依赖老公，再到把这种依赖心理复制到职场上。

　　这种依赖心理在理性上容易意识到，但在感性上又很难克制。女性往往还是会征求别人的意见，需要得到一种肯定。许多女性在咨询男性的时候，自己内心其实已经有了想法，只是在心理上需要一种认可和支持。而且还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便是女性更想得到男性上司、男性同事、男性客户的认可。这或许是行为习惯和心理习惯形成的一种潜意识里的惯性，一种微妙的心理。这种心理使女性缺少一种自信，不敢承担，甚至拒绝成功，直接和间接地影响了她的职业发展。

　　［作者为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米其林领导力和人力资源管理教席教授，管理学教授；中欧校友女性领导力联盟（ShEO Network) 顾问。她即将出版新书《中国ShEO –“她时代”下的商界女性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