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关税需要顶层设计

　　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执行院长 傅蔚冈

　　 海关总署可能是消费者最不喜欢的一个政府部门。为何？因为由于关税的存在，使得国内消费者在买到洋货时要掏出比国外消费者更多的银子。以即将于4月15日起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境物品完税价格表》为例，香水价格中有50%的价格是关税成本，超过200元的进口奶粉中有10%也是关税……

　　 此次海关总署重新修订进境物品完税价格表，更是引发了公众的无数口水，甚至有人将其解读为旅客每次携带价值超过200元的奶粉都要被征税。尽管海关总署后来作出解释，“海关公告不涉及进境旅客行李物品、个人邮寄物品免税政策的调整，进境旅客仍可免税携带进境价值人民币5000元的自用物品，个人邮寄进境物品免税额度也未作调整”，但是公众对关税的批评还是不绝于网络。

　　 为何公众对调整进口奶粉的完税价格如此敏感？国内乳制品行业的安全信任危机当然是一个重要原因：如果国内产品品质有保证，消费者何必舍近求远选择价格昂贵的进口奶粉？有数据显示，自2008年三鹿奶粉爆出“三聚氰胺事件”后，洋品牌奶粉在中国市场就进入了“集中涨价期”，包括美赞臣、雅培、多美滋、雀巢、惠氏等洋奶粉，每次提价幅度均在10%左右。经历几轮提价后，相比2008年，每罐奶粉至少提价50元，多则100多元。洋品牌涨价我们可以说是商家无德，但是政府此次上调关税，则有点像趁火打劫了——国内的奶粉不安全，现在还要增加我们的代购成本？

　　 当然，对于海关总署来说，它会觉得这是“躺着中枪”——因为确保乳制品安全并不是它的职责，收取关税才是。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法》第二条的规定，海关的法定职责是“监管进出境运输工具、货物、物品，征收关税和查缉走私”。不过，这并不能说海关总署的举动就没有丁点责任，因为海关总署提高关税的举动，确实会引发奶粉市场的价格波动，既然进口价格涨了，那么自然会把相关信息传递到国内市场上。

　　 但是，要让海关总署对国内进口产品的价格上涨承担所有责任，确实也是有失公允，比如国内奶粉市场上的价格上涨幅度往往是高于关税的升幅。关税上涨当然是价格上涨的一个因素，但决不是最为重要的原因——甚至在很多时候往往是商家的一个借口而已。就像前面所说的国内洋奶粉大幅涨价中，关税所占的因素微乎其微——进口新西兰奶粉关税由5.8%升至10%，但是价格却涨了将近50%。

　　 关税自古有之，但在不同时期作用也不尽相同。按照其作用，我们可以将其分为以增加国家财政收入为主的财政关税、以保护国内经济行业而征收的保护关税和既具有增加国家收入，又以保护本国经济为主的混合关税。那么对于奶粉所征收的关税，其目的是什么呢？

　　 很显然，保护国内乳制品行业并不是一个好理由，因为近年来国内乳制品行业屡屡发生安全危机，消费者为了寻求一个更为安全的饮食方式，洋奶粉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海关总署这时候提高进口奶粉的价格，无异于与公众的食品安全为敌——消费者要么选择不够安全的国内奶粉，要么只能够选择价格更加昂贵的洋奶粉。

　　 但仅仅责备海关总署和关税就能够解决问题吗？显然不是。对于海关而言，征收关税是其法定职责。那么对海关来说，如无意外，增加关税是其所能做的主要工作。就像在2010年年末商务部还曾向海关总署发送咨询函，专门征询iPad的征税事宜。在商务部看来，中国加入WTO后的重要承诺之一就是对各类计算机实施零关税，海关向iPad征收1000元进口税与WTO规则不一致，20％的税率过高，iPad完税价格被高估。

　　 是不是商务部比海关总署更加亲民和“体察”民情？好像不这么简单。因为不同政府部门由于工作目标不尽一致，对同一问题可能存在不同看法。以关税为例，推进和发展国内贸易是商务部的法定职责，因此他主张降低关税，因为这是促进内贸的一个有效手段。但是对于海关总署而言，为政府筹集更多的关税是其职责所在，它当然不愿意降低关税——除非有更高的部门提出了降低关税的要求，就像10年前中国加入WTO，中国的关税从1991年的43.8%下降至2004年的10.4%，降税幅度高达76.3%。这么大幅度的降税是海关总署的自主行动吗？当然不是！如果没有WTO的外部压力和国务院的同意，海关总署断然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再回过头来看此次海关总署对《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境物品归类表》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境物品完税价格表》的重新修订，为何都是以上调关税为主？如果我们看看近年来中国财政收入的增幅，也就可以理解海关总署的逻辑了。这几年来中国财政收入增幅远超GDP增长，以2011年为例，GDP同比增长9.2%，全国财政收入增长24.8%，其中关税增26%。既然其他税种的增长幅度都是远超GDP，那么关税就更加没有理由落后于其他税种：因为对外贸易的发展扩大了其税基，而完善的查缉体系更是确保关税得以征收的技术保障。

　　 但是今日的中国真的需要这么多的关税——或者说增速远超GDP的财政收入吗？这是有疑问的。因为高昂的税收成本，内需市场总是难以启动。与之相反的是近年来海外购物旅游和海外代购却异常活跃。据2010年度中国电子商务市场数据监测报告显示，当年海外代购市场的交易规模达到了120亿元人民币，业内人士预估到2012年，海外代购市场也将达到480亿元人民币的可观数字。

　　 如何消除庞大的海外代购市场？方法有二，一是提高代购成本，二是降低国内购物成本。对于海关来说，它可以增加关税和严格查缉，通过提高代购成本来保护国内市场；也可以通过大幅度降低关税来引导消费者在国内消费。但是对于海关总署而言，降低关税实在不是好的选择，因为即便内需市场启动，成绩也不会算到它的头上；而增加税收的成绩则是实实在在的。

　　 从这个角度而言，税收的增减并不是海关总署的事，而是事关顶层设计。只有政府真正的减税，国内消费者和企业才能够从中获得好处。否则，海关还会因为奶粉和消费者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