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整合之后发行欧洲债券

　　需要设立一个独立的欧洲权威机构，干预那些破坏协定国家的财政政策

　　克拉斯·诺特（Klaas Knot）

　　EMU（欧洲货币联盟）指的是经济和货币联盟。许多欧洲国家政府直到现在才开始意识到，它们对于经济和货币联盟中的“经济”没有给予足够重视。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追根溯源，我们发现有些个别欧元区国家的政策存在缺陷，而且欧元区内部的相互监督制度也没有奏效。

　　这些缺陷对经济和货币联盟的未来带来很多挑战。虽然欧元增加了宏观经济的稳定性，促进了贸易和金融一体化，但主权债务危机表明，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欧元瓦解将给荷兰带来严重后果

　　考虑到经济的开放性，荷兰对经济和货币联盟特别重视。荷兰的出口和进口总额占到了国内生产总值的近150％，该数字比爱尔兰和比利时略低。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和英国占到了53％~63％，美国少于30％。

　　由于荷兰经济极具开放性，因而实现单一市场和引入欧元为荷兰经济带来了许多好处——最显著的好处是促进贸易发展。受交易成本降低、汇率风险降低和市场透明度提高的驱动，荷兰贸易发展在欧元区内部比外部更强劲。这就是过去20年间，有14年荷兰经济在GDP增长方面都胜过欧元区的一个原因。

　　我们有超过60％的产品出口到欧元区国家，这比欧元区内部任何成员国的出口量都大。因此，对于荷兰经济而言，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解决方案至关重要。欧洲货币联盟一旦土崩瓦解，将对荷兰这个开放的贸易大国带来严重后果。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欧洲的决策者们为恢复经济信心做了很多工作。多数面临压力的主权债务市场已经大幅度地平静下来。最重要的发展在于，最终确立了财政合约，欧洲货币联盟成员国和其他多数欧盟国家的政治领导人正在强化支配欧洲财政预算纪律的规则。可惜的是，欧洲金融稳定基金目前的组织形式和规模，未能使市场相信所有国家都将平安度过危机。这就是我们中央银行家们呼吁欧洲各国政府尽快增加应急机制的原因。

　　欧洲央行也进一步采取措施，以避免严重的主权债务危机拖累实体经济，同时引进一项为期三年的再融资操作，2月29日融资5300亿欧元。

　　问题国家赶超缘于债务膨胀

　　作为寻找解决危机的持久方案努力的一部分，我们需要明确产生危机的原因。

　　经济和货币联盟建立初期，各成员国之间的人均收入差异巨大。很多人认为，赶超的国家经济增长将更快。情况确实如此，只不过增长的程度不如预期的那样高。

　　危机爆发前，爱尔兰呈现出了这种经济差距缩小的态势，希腊和西班牙也在较小的程度上有所呈现。截止到2007年，与德国相比，这些国家累计增长差值达到20％至45％。相比之下，即使在危机之前，意大利和葡萄牙也几乎没有达到真正意义上差距缩小的目标——朝德国水平迈进。

　　甚至连荷兰都超过了这些国家。不幸的是，如果经济追赶过程确实出现，那肯定主要通过债务产生，要么是公共债务，要么是私人债务。

　　有些国家的私营部门连续十几年实现每年信贷增长率超过10％。因此，它们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债务大幅增长。这一状况在爱尔兰尤为显著——爱尔兰1999年是净债权国，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52％；2008年成为净债务国，借贷占国内生产总值的71％。请注意，按照这一标准衡量，荷兰做得也不是特别好，这是按揭贷款增长的结果。在我看来，当前荷兰经济的最大薄弱之处在于囤积了大量抵押贷款债务。

　　经济增长差距缩小主要基于信贷，同时伴随着相对的高通胀。但是，与欧元区通胀平均值相比，德国经历了较低的通胀，而希腊、爱尔兰、西班牙和葡萄牙的通胀率要高得多。高通胀给单位劳工成本带来的影响使这些国家的竞争力急剧下降。

　　危机根源在于竞争力下降

　　让我们看看最大的经济体德国的状况，过去十年间德国的发展速度惊人。过去德国曾被称为“欧洲病夫”，但是这并没有持续多久，现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德国的劳动力市场已经变得更加灵活，降低了单位劳动力成本，抑制了通货膨胀。这对其他不能再贬值货币的欧洲货币联盟国家有很大的影响。

　　欧洲货币联盟建立之前，1970年到1999年之间，德国、荷兰和奥地利的单位劳动力成本上升了2.5%～3%。在过去的28年里，意大利的单位劳动力成本增长了12%，西班牙增长了14%，葡萄牙增长了35%，希腊增长了55%。

　　通过定期贬值本国货币，这些国家确实能够恢复竞争力，但是欧洲货币联盟建立之后，这一政策便不再奏效了。人们期望这些国家能够适应这一新的现实，单位劳动成本增速减慢。令人遗憾的是，事实并非如此。欧洲货币联盟建立以后，诸如德国、奥地利和芬兰这样的国家还是继续推行微薄工资政策，而南欧国家的单位劳动成本增长迅速，这样就削弱了它们的竞争力——这种发展显然难以为继。2009年单位劳动成本名列前茅的国家——希腊、西班牙、爱尔兰、葡萄牙和意大利相继遇到了麻烦。这并非巧合。现在，金融市场正在进行调整，行动直接而略有点残酷。

　　除爱尔兰外，这些国家的产品市场和劳动力市场并没有正常运作，直到现在也仍然没有。市场管制太过严格，劳动力市场高度灵活。通过解决这些问题可以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降低单位劳动力成本。这将会是很艰巨的任务，但我相信，欧洲货币联盟若要正常运作，绝对要采取这些步骤。

　　当然，欧元区内部单位劳动力成本和竞争力的分歧也会对账户平衡有影响。多数南欧国家及爱尔兰当前面临账户赤字不断增加、居高不下的状况，这种状况与德国、荷兰截然相反。多年来，人们一直认为，在货币联盟内部，个别国家的当前账户平衡已经不再重要。我们过去认为，最要紧的仅仅是欧元区整体的收支状况。现在我们懂得更多了。

　　宏观经济纪律缺乏

　　当然，除了竞争力问题以外，危机也有财政方面的原因。有些国家政府一旦达到能够加入欧洲货币联盟的标准，便会重拾旧习惯，《稳定与增长公约》并不能阻止它们这么做。

　　然而，我们应该记得，这是由欧洲货币联盟的一些核心国家推动的。当这些国家的财政政策不符合协议规则时，不是政策而是协定发生了改变。这显然是一个错误。

　　我们要注意到，意大利和葡萄牙等国家的预算平衡逐步恶化，部分原因是由于自身的竞争力问题，这一点非常重要。由于货币贬值不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一种方案，竞争力削弱会减缓经济和就业增长。这在刺激社会保障支出的同时会减少税收收入。这样来看，缺乏财政纪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缺乏宏观经济纪律。

　　预算纪律本来就不该单纯靠《稳定与增长公约》来维持。人们也期望市场能够抑制政府挥霍无度的现象，通过提高利率，迫使其改变方式。然而，在欧洲货币联盟成立前10年，市场纪律在很大程度上形同虚设，这给政府追求不可持续的政策创造了机会。当市场最终开始对政府进行区分时，采用的是复仇的方式。虽然现在市场纪律正在对市场进行必要的修正，但货币联盟的稳定不能建立在这样突兀的机制上。

　　应该有“欧洲”全局意识

　　一个稳定的货币联盟应该是什么样呢？

　　显然，一些欧元区国家还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事实——它们已经不能再通过货币贬值的方式来恢复竞争力。如果它们确实这么做了，肯定能够通过改革劳动力和产品市场，来增加其市场灵活性和增长潜力。鉴于欧洲货币联盟推迟结构性改革会对其运作产生“外溢效应”，因此这些改革不能成为有关政府承担的唯一责任，应该有“欧洲”全局意识。

　　通过扩大重点，加强执行力度，进而强化宏观经济失衡程序，这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案。另一种方法是，引入政策领域的最低标准，或外溢效应效率极强的最佳做法，例如劳动力市场政策等。应避免所有国家统一向所谓的“欧洲货币联盟平均水平”迈进，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将刺激强国削弱其竞争力。

　　第二种方式是，逐步将负债比率降至国内生产总值60％这一上限。通过独立执行欧盟财政规则，将这些规则固定在国家立法中，才能实现和保持这种较低的负债比率。我们需要设立一个独立的欧洲权威机构，干预那些破坏协定的国家的财政政策。

　　如果或者说只有这些条件得到满足，欧洲货币联盟政府通过欧洲债券互相安排借款，才可以作为一项严肃的抉择予以考虑。欧洲债券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加强欧洲货币联盟的稳定——防止单个欧元区国家的资金流动性问题转化成偿付能力问题。

　　虽然欧洲债券作为解决危机的工具并不合适，但它们可以为那些经济脆弱的欧元区国家的公民在摸索隧道的尽头点亮一盏灯。这些国家的公民需要有这种感觉，即他们的努力将有助于提出一项永久性的解决方案，而且这项解决方案必须能使他们摆脱市场和政治家带来的消极影响。

　　（作者系荷兰央行行长，本文来源于OMFIF，OMFIF为第一财经战略合作智库，本报记者许钊颖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