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土耳其人

　　 一位美国评论家曾经描述他的人民是在“神庇佑下的两个国度”。他的基本论点是美国被深深的划分为自由的“蓝”国和保守的“红”国两个国度。而土耳其的划分甚至更具有标志性，不仅是割裂土耳其的裂痕更显著，而且其“国度”的数量也比较多。可以这样说，在同一个国旗下的土耳其，被不同的价值观、生活方式和政治思想割裂成不同的“国度”。

　　 保守派：土耳其最大的“国度”

　　 在这些被割裂成的国度里，最大的就是“保守派”。保守派的追随者或者居住在安纳托利亚（土耳其的中心地带），或者源自安纳托利亚，（伊斯兰）逊尼派是他们价值观的绝对来源。奥斯曼帝国时期是他们的黄金时代，那时他们的生活方式是建立在宗教特征和现代生活的相结合上。保守派尊重宗教，且想要至少在某些方面保存传统的宗教文化。在这过去的十年里，总理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的正义与发展党（AKP）作为保守派自然的政治选择出现在土耳其政治舞台。它在2007年获得了46%的选票，并且根据民意调查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支持率。这是土耳其最大的“国度”。

　　 作为反对派的非宗教主义者

　　 非宗教主义者是第二大文化和政治的阵营，常常反对保守派。他们通常被称为凯末尔主义者，这些人大部分都强烈认同阿塔图尔克（Ataturk）的非宗教主义文化革命。对于他们来说，土耳其的黄金时代是在凯末尔主义者的共和政体推翻奥斯曼帝国之时，他们对于加入宗教的态度是敌视而非中立，这种观念来源于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因此，在非宗教主义者与保守派之间持续了几十年之久的斗争，这场斗争显示在对于女人带头巾的彻底禁止或者是相对缩减上。在政治上，土耳其非宗教主义的代表是共和人民党（CHP）。虽然它是受欧洲社会民主主义的影响，但是更受具有民族主义和独裁主义倾向的凯末尔主义的影响。共和人民党所拥有的选票大约在20%到25%之间。

　　 保守派和非宗教主义在文化上的差异非常大。举个例子，土耳其人能够迅速地辨别出彼此不同种群的人。一个头巾或者一个特殊样式的小胡子都表明了保守者的身份。相比之下，一个阿塔图尔克的别针就是非宗教主义者的标志。甚至人们为自己的孩子起名字都具有政治上的责任。通常一个保守主义者的家庭会选择比较清楚的伊斯兰教的名字，就像阿瑟（Ayse）、阿卜杜拉（Abdullah）等，相反的一个非宗教主义者的家庭会选择具有暗示意义的名字，如Contemporary（时代）、Evolution（进化）、Revolution（革命）等

　　 在这两个“国度”里甚至说不同的语言。这要追溯到阿塔图尔克的“语言革命”：一场为了清除土耳其语中阿拉伯语和波斯语影响的国家运动。结果，土耳其语被创立起来，取代了成百上千的奥斯曼语，开始发明新的“纯粹的土耳其语”。在同一时期土耳其社会的人们通过使用新语言还是旧的语言来区分自己和异己 。

　　 虽然非宗教主义在政治上是由共和人民党代表，但是这并不是全部。他们也曾经由土耳其共和党代表。它曾经拥有核心机构：军队。换句话说，共和党是一个空想的而没有民主意识的政党，他们把凯末尔式主义者看做是模范公民。而把其他种群的人视为犯罪嫌疑分子，甚至是敌对军。这也说明了土耳其军队为什么会如此受非宗教主义者的爱戴。这个机构几乎都是由非宗教主义者组成，因此植入了他们的观念和喜好。在现在的土耳

　　 其：一个陆军上校或者上将需要参加日常的祈祷或者有一位带着头巾的妻子，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最近的保守派在国家机构中高级职位的提升，使非宗教主义者震惊、愤怒和丧失信心。当阿卜杜拉·居尔（Abdullah Güll）在2007年当选总统的时候，共和人民党的上将及其他成员拒绝同他带着头巾的妻子握手。非宗教主义者常常抱怨国家机构被保守派特别是曾经被驱逐出国家部门的伊斯兰主义者渗透。

　　 这种复杂的情况导致在过去的十年里保守派成为“去军事化”和民主化的热烈支持者。他们拥护安卡拉(Ankara,土耳其首都)申请加入欧盟，因为他们认为这是逃离本土凯末尔主义者独裁的潜在路线。这令很多西方人吃惊，因为他们以为非宗教主义者是代表比较自由和亲欧盟的。毕竟，非宗教主义者曾经是“西方生活方式”的领路人。但是带领西方生活方式并不必然接受西方的价值观念或者民主思想。

　　 另外的阵营：自由主义、民族主义和少数民族

　　 然而，在土耳其的国度里还有一个很小但是却具有较大影响力的群体，他们是真正的追求实现进步的民主化。这个群体由被认为是“自由主义者”的知识分子组成。他们的民众基础非常少，几乎整个自由党在大选中所获得的选票都不超过1%。但是他们在公众演说上的影响却是很重要的。很多自由主义者是反对宗教的，事实上其中的一些人比凯末尔主义者更加反对宗教，但是他们却不是非宗教主义者。他们认可宗教在个人和社会中的合理地位。他们作为保守的穆斯林和在凯末尔主义下被边缘化的其他群体的捍卫者出现，并且是土耳其的欧盟申请的忠实支持者和改革的要求者。

　　 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里，总体上是由自由主义者和正义与发展党带领的保守派之间成立的一个联盟对抗军队和凯末尔主义，因此没有出现事故。与此同时，自由主义者也批评正义与发展党对自由的诸多限制和对申请加入欧盟缺乏关注。这种批评的声音最近越来越高，因为正义与发展党在被欧盟集团果断拒绝后就越来越失去了兴趣。这种批判也着重在保守派的道德品行上，埃尔多安通过世袭进入政坛，就引起了对新的独裁主义时代的关注。

　　 除了保守派、非宗教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在土耳其的政治活动上，还有第四个阵营：民族主义者。他们的代表是民族行动党（MHP），（最近民族行动党有10%的民众支持）。“土耳其民族主义”这个术语会使人产生误解：只有民族主义这个团体可以在保守主义和非宗教主义中同时存在。民族主义是他们政治议程的唯一议题，因此使民族行动党与他们的草根民众相分离。他们民族主义的商标就是热衷呼吁社会的教区元素。

　　 自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土耳其民族主义和民族行动党的最主要动力是对库尔德民族主义的普遍反映，特别是实施暴力犯罪的非法库尔德工人党（它被土耳其、美国及一些欧洲国家认为是一个恐怖组织），库尔德工人党发动了反对土耳其的游击战， 在残酷镇压叛乱时，致使40000人死亡，这场战争给双方都留下了深深的伤疤。库尔德代表了大多数多重性国家的动乱不安。库尔德人是奥斯曼帝国的穆斯林中的一个种族，但是他们在土耳其共和国却没有任何在家的感觉。因此他们试图推翻土耳其。库尔德的战争是最近最暴力的一场战争，超过了自从共和国建立以来的24次叛乱。

　　 没人确切地知道土耳其到底有多少库尔德人，据我估计，应该占人口的百分之十五左右，约十万人。但是，还要知道两个重要的事实。首先，一半以上的库尔德人移民西方城市，已经不再生活在土耳其东南部的故土了。其次，并不是所有库尔德人都是库尔德民族主义者，更不用说是库尔德工人党的支持者。拥护库尔德的政党一般占大选选票的百分之五，三个库尔德人有一个是支持者。其他的库尔德人尤其是笃信宗教的那些，已经支持正义与发展党，该党在库尔德问题上实施了重要改革和煽动性的措施。换言之，尽管大多数库尔德人不接受土耳其人的概念，他们也会很好地融合在土耳其社会上。今后几年的关键问题是制度化这种融合，并最终结束库尔德工人党和安全部队之间的冲突。

　　 最后，还有一些笃信宗教的少数民族。最大的少数民族是阿拉维人，是一个非正统穆斯林的群体。从政治上讲，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趋向凯末尔主义和左倾主义，因此一直是共和人民党的坚实支持者。他们觉得受到占人口多数的逊尼派的歧视，因为他们的礼拜场所不像清真寺那样有官方支持。正义与发展党已经采取一些措施试图解决阿拉维问题，但是却一直没有结果。

　　 这里也有非穆斯林社区，如亚美尼亚、希腊人和犹太人，他们不像阿拉维人被法律承认为少数民族。然而，这些社区尤其是东正教的统治者，在奥斯曼帝国时期比在土耳其共和国时期有更多的自由和特权。民族主义者和排外主义者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认为土耳其的亚美尼亚、希腊和犹太居民是“外国人”，是被邻国希腊或“想分裂土耳其的帝国主义”支持的第五纵队。在欧盟改革和正义与发展党领导下土耳其对苛刻的世俗民族主义法律的修改虽然取得了一些进步，但还需要做更多。

　　 少数民族和多数人权利与自由的真正保障是一个生存和发展的社会契约，换言之是一部民主宪法。土耳其的前两部宪法是由军事政权在1961年和1982年强行颁布的。为回应大众需求，政治家们已经承诺将由议会制定一个平民宪法。希望土耳其所有的不同“国度” 通过相互让步，互惠互利，实现这个梦想。否则，他们将继续被这些问题困扰和逼迫。

　　 （张德艳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