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绅士圣地

　　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萨维尔街乃现代定制西服的发源地。而今，随着潮流品牌店的入驻，一场传统与时尚的争夺战拉开序幕

　　钟天阳

　　[ 萨维尔街的绅士传统已保持两个世纪，如今却遭遇时尚品牌的“大举入境” ]

　　上周的伦敦街头上演了这样一幕：一群老派绅士聚集在一起，穿着西装三件套、顶着礼帽、别着袖扣和领结。这些绅士一手拄着拐杖或雨伞，一手优雅地举着标牌，彬彬有礼地展示着他们的抗议，甚至连抗议的语句也带着英国绅士的腔调：“请让Abercrombie & Fitch离开”、“Abercrombie & Fitch？不，谢谢！”而最大的一块标语则写着“请给‘三件套’一个机会，从Abercrombie & Fitch手中拯救萨维尔街！”

　　显然，这群老绅士集合在萨维尔街（Savile Row）不是来喝下午茶的，他们在抗议美国年轻时尚品牌Abercrombie & Fitch的童装店入驻这条百年老街。他们都认为像萨维尔街这样具有两百年历史的西服定制街绝不应该容许一家靠半裸肌肉男卖T恤、工装裤和人字拖的品牌入驻开幕。

　　紧邻柏林顿公园的，是Abercrombie & Fitch存在已久的旗舰店。长年在店门口排队购买的年轻人堵住了萨维尔街的入口，彻底颠覆了这条老街过去的绅士风范。裸着上身的猛男店员在门口招揽顾客，节奏强劲的音乐从光线昏暗的店铺里传出，各个年龄段的女人嬉笑着进进出出，人们提着印有Bruce Weber风格帅气男孩照片的纸袋满载而归。自从2007年美国休闲服装品牌Abercrombie & Fitch开张以来，伦敦市中心Mayfair区的这个路段便失去了往日的宁静。相形之下，仅几步之遥的一排定制西装店还是显得有点冷清，马路上零星地停着几辆车，过了很久也不见有人从店里走出来。

　　这里就是鼎鼎大名的萨维尔街，现代定制西装的发源地。拥有200多年历史的裁缝店坐落于此，周边还有数不清的地下西装作坊。英语里的定制一词“Bespoke”据传就是在萨维尔街诞生，日本人则干脆将西装念作“Sebiro”，与Savile Row谐音。而今，一场关于传统与潮流的争夺战正在这条老街上上演。

　　一丝不苟好手艺

　　量体裁衣是萨维尔街的传统。在英国绅士看来，一件真正高贵的西服必须由经验丰富的专业师傅为你量身定做，以求每个部位都完美贴合你的身材，这一观点从未改变。根据萨维尔街西装定制协会的规定，一套“真正”的手工定制西服，制作过程必须超过50个工时才算合格。

　　正是这种坚持，让这条几分钟就能走完的小街一直被视为男装领域的圣地。包括拿破仑三世、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乔治五世国王、温莎公爵和丘吉尔在内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都曾来这里“朝拜”。英国历史名将霍雷肖·纳尔逊将军在特拉法加战役牺牲时便身着萨维尔街制作的军装制服。爱德华七世在这里提出构想，在老街裁缝的双手中诞生了第一件无尾晚礼服。在上世纪60年代，Tommy Nutter在萨维尔街上开出的店铺，曾为滚石主唱米克·贾格尔和英国流行天王埃尔顿·约翰定制闪亮的印花喇叭裤西服，一如他为威尔斯王子制作晨礼服一般一丝不苟。

　　然而走进裁缝铺，你可能会对萨维尔街店面的朴素大吃一惊。这里没有时尚精品店的艺术品和豪华沙发，但这并不表示人们来到此地不能得到理想的服务。戴着老花眼镜的裁缝会手法娴熟地为你度量尺寸，坐在高脚凳上的助理在本子上飞快记录下各种数据和指令，说着你听不懂的业内术语。比方说，裁缝口中的“标签”指的是挑剔的顾客，而“被碾碎的甲虫”则是做工欠佳的扣眼。

　　萨维尔街的定制西装之所以享誉全球，不光因为这里有最出色的面料(这里的店铺都几乎只选用顶级的Woolmark Gold金羊毛标志面料)，更因为这里汇集了一批世界上最优秀的裁缝。据官方协会统计，萨维尔街及其附近地区的54家定制西装店目前共聘用1000多名裁缝。

　　汤姆·福特（Tom Ford）和拉夫·劳伦（Ralph Lauren）定期来到Anderson & Sheppard，只为一窥首席制版师约翰·希区考克（John Hitchcock）的手艺；亚历山大·麦克奎恩（Alexander McQueen）从16岁开始在Hitchcock手下当学徒，后来成为女装界杰出的剪刀手。在萨维尔街做学徒，制衣最少学五年，做裤子至少三年出师，而要成为独当一面的首席裁缝，则需要大半辈子的时间。

　　挺直腰杆求生存

　　萨维尔街保持如此的好名声已经超过两个世纪。走过了最艰难的战争时期，也经历过定制鼎盛的繁华年代，有的老字号搬出了老街，但仍在附近落脚。之前Abercrombie & Fitch虽然开在街口，但犹未“入侵”；如今该品牌童装店“大举入境”，已让英国绅士们无法容忍。

　　英国《卫报》立场鲜明地力挺抗议者：“你可以在英国任意一个城市的随便哪条街上买到或真或山寨的Abercrombie & Fitch的T恤，但却绝不可能在这些地方找到一件定制西服……当我们有钱去买定制西服时，才知道该去哪儿找到英国最好的裁缝。”讽刺的是，前不久老街的某家裁缝铺还透露，Abercrombie & Fitch全球CEO麦克·杰弗瑞（Mike Jeffries）也在这里定制过西服。

　　在抗议者眼中，Abercrombie & Fitch的开幕是个非常可怕的开头。除了眼前的Abercrombie & Fitch，另一家时尚品牌Kooples已获得进入萨维尔街5号开店的申请。

　　萨维尔街上的大多数西装店持有的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99年制房屋租用契约，而这批房契大都在上世纪90年代和本世纪的头十年内到期。2004年，Anderson & Sheppard告别安居了80多年的萨维尔街30号，迁至邻近的老伯灵顿街，预示着一场变革在所难免。有人担心，照此下去，在未来的20年内，这条老街将很快地变成另一个充满世界大牌的购物街。

　　这并不意味着定制服装正在式微。最近萨维尔街正在运作贸易重建，而且目前来看萨维尔街的裁缝们都做得很好。尽管一些公司的管理结构非常原始，雇主、经理、裁缝，和100年前没什么不同。不过如Gieves & Hawkes的规模则已经非常接近于一家大企业了，有自己的CEO和公关部门，你甚至能在中国找到不少提供定制服务的成衣店。

　　至于Richard James和Ozwald Boateng这两家店都是在过去十年内刚刚进入萨维尔街的定制店铺。在种种怀疑面前，这些新生代定制店铺证明了定制服装可以在保持传统技艺的同时发挥出新的创意。尤其是奢侈品市场大放光芒的现在，一套萨维尔街出品的定制西服价格很有竞争力——大约3500英镑的价格，与伦敦奢侈品店里的成衣标价并没有多少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