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股或者用脚投票

　　文/林石

　　 4月初，上海某顶级券商研究员给即将来北京出席某个论坛的该券商高管写了一封信，这位研究员在信中问这位高管，证券行业还有前途吗？

　　 券商业绩大幅下滑，有些出现大面积亏损，公募基金亏损严重，许多投资者离开资本市场，宣布远离股市，一些从业人员也开始跳槽转行。

　　 尽管行业泡沫需要挤破，但这个市场本身存在的问题却不容忽视，尤其是行政干预导致的市场功能扭曲。

　　券商再陷迷途

　　 这位高管还透露，2012年前3个月，这家上海券商的佣金仅仅是去年同期的一半，一季度亏损940万元。

　　 在全面亏损的形势下，券商要做的只有三件事：一是不断压低经纪佣金，2011年券商平均佣金率为0.635‰，与2010年行业平均水平相比，下降幅度达51%。有的营业部已经降至监管部门规定的万分之五的红线，正在向万分之三的生死线逼近。

　　 而这位券商高管透露，现在新的营业部还在设立中，全国33个省市，除台湾和西藏外，这家券商在去年就新设五个营业部，今年还要新设。“新设营业部干什么？拉别人的客户。怎么拉呢？还是降低佣金，别人万分之六，我万分之五。”基金的佣金下降，券商对基金的话语权不够，基金费率8‰到3‰。“证监会有人说要把营业部设立1万个，客户经理越多，意味着费率下降越大，收入下降更厉害。”这位人士说。

　　 二是和发行人一起拉高发行价，不断抬高承销费率。据统计，剔除主板公司，2010年新股平均承销费率4.91%，2011年达6.57%，最高的齐鲁证券保荐的龙生股份费率甚至达13.58%。尽管2011年IPO募资缩水41%，但保荐、承销费用却同比大增58.30%。

　　 对于未来，这位券商老总比较乐观，他说，美国1975年佣金自由化，证券佣金增长了10倍，有个证券公司一年只有200元的佣金，随便你交易。但收入从哪里来？其实有了客户，你还怕赚不了钱？

　　还有一件事就是裁员和降薪，不少证券公司为节省开支进行了“变相裁员”，比如增加每月有效户的开设、规定大资金量客户数的要求、降低佣金提成、重签合同不支付底薪等。业内人士透露，行情如此低迷的时候提高营销人员的考核标准，是证券销售行业的惯例，对于完不成指标的员工公司可能会进行劝退，或者在重压下员工会自行辞职。

　　券商彻底边缘化

　　 2011年的业绩更是让券商再一次体验到严冬的寒冷。

　　 这一年，东北证券亏损最为严重，亏损额为1.5亿元；7家券商业绩同比下降：其中，长江证券下降65%，东吴证券下降60%，宏源证券下降51%，广发证券下降49%，华泰证券、国元证券和海通证券分别下降47%、38%和14%；仅中信证券盈利增11%，这也是仰仗出售华夏基金股权的投资收益；而方正、国海两家证券业绩分别下降79%以上和83%。

　　 据证券业行业协会1月16日公布，中国109家证券公司，2011年全年累计实现净利润393.77亿元，仅为2010年的一半；全行业有19家公司出现亏损。特别是2011年12月，更有80%的营业部亏损。

　　在中国金融体系中，经过2009年以来的这轮熊市，券商已经彻底被边缘化了。

　　 在中国金融竞争格局下，银行业去年获得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暴利，截至去年11月底，总资产已达107.9万亿元；同期保险业总资产为5.85万亿元；而到2011年前三季度，信托业资产规模也达4.1万亿元；唯独券商行业，2010年底总资产为1.97万亿元，2011年底竟减至1.57万亿元。

　　 怎么看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呢？美国投行高盛2010年年报显示，其总资产为9113亿美元，净资产773.56亿美元，目前市值约5000亿美元；而我们全部券商加起来总资产还不到2500亿美元，仅为高盛的27%；券商总市值不过1100亿美元，不到高盛的1／4。

　　 资本市场发展的滞后，严重制约了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战略目标，大量资金被配置到无效或者低效的行业和企业，正在酝酿着金融风险。

　　基金业惨淡

　　 与券商一样共同依赖于资本市场的基金公司2011年业绩依然是一地鸡毛。64家基金公司2011年全部亏损，总计亏损5004.4亿元，成为继2008年之后表现最为惨淡的一年。

　　 其中，基金业龙头华夏基金去年亏损额高达436.84亿元，成为亏损最多的基金公司；易方达、嘉实、广发和大成等多家大型基金公司也难独善其身，大幅亏损。去年共有18家公司整体亏损超过百亿元，历史罕见。

　　 2011年不只是股票市场大幅下跌，债券市场也不争气，各类型基金几乎全面下跌，仅货币基金和保本基金实现盈利。股票型基金和混合型基金去年分别亏损3146.59亿元和1522.62亿元，封闭式基金紧随其后亏损219.03亿元，QDII基金在恶劣的海外环境下亏损148.55亿元，债券型基金经历四季度的好转后亏损幅度缩小，仅亏损25.70亿元。

　　 从单只基金的情况来看，970只基金中有812只基金出现了亏损，亏损占比高达83.7%。

　　 在大幅亏损后，基金几乎完全丧失了分红能力。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1年底，各类基金整体可分配净收益为-2129亿元，基金理财效应不复存在。

　　 但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基金收入却没有明显下滑。2011年，基金公司共计收取288.6亿元的管理费用，与2010年全行业的302.19亿元相比，只下降了4.5%。其中，规模排名前十位的基金公司管理费收入约占全行业的46.52%。

　　 除了基金收入下滑之外，银行渠道尾随佣金和托管费用更是保持了增长。2011年度基金公司共向银行等渠道支付了47亿元的尾随佣金，占比达16.42%，较2010年增加了1.12个百分点。除了47亿元的尾随佣金之外，17家托管银行共计收取了51.6亿元的托管费用。

　　 上海一家基金公司销售人员对记者表示，新基金大量同质化发行引发渠道争夺战愈演愈烈，为了发行新基金，一些基金公司要将50%以上的管理费交给销售机构。“我们现在是在给银行打工。”

　　 “基金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过度依赖银行渠道，银行业和信托业都很火爆，基金很差。”富国基金的一位高管这样说。他还预言，未来中国金融业还是以银行为主，中国未来最大的基金公司，绝对不会是华夏，而是工银瑞信，或者建银等等，因为它们有数不清的网点和庞大的销售渠道。

　　戒股

　　 2011年年末，华宝兴业基金突然宣布将暂停参与各发行人的IPO询价，尽管公司给出的解释是:“因为近期新股发行节奏密集，发行人所处的行业面较宽，地域分布较广，我公司无法在短期内完成对发行人的充分调研并给予科学、合理的询价意见。”

　　 但市场的普遍解释是，这是基金公司在新股发行“三高”问题越来越突出、IPO询价备受市场诟病的情况下，对新股发行定价体系采取了用脚投票的方式。

　　 市场人士认为，目前的IPO询价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根利益输送链条。业内一个公开的秘密是，每当新股发行，利益相关者通过各种关系请求基金经理参与询价，从而拉高发行价。

　　 有专家指出，从2005年开始推行IPO询价以来的情况看，由于询价对象水平参差不齐，加之部分询价对象搞人情询价，客观上存在乱报价、哄抬发行价的问题，这不仅有悖推行IPO询价市场化的初衷，也在一级市场人为制造了很大的泡沫，让二级市场投资者承受本来不应承受的损失。

　　 基金业内人士指出，部分机构参与新股IPO实属无奈，他们只是出于人情方面的考虑，“如果实行直接报价，询价高的就必须高价购买，估计很多机构不参与IPO询价”。一位基金公司高管告诉记者，华宝兴业的举动意义不大，因为在一个供给受控制的市场，即使你的市盈率是100倍，市场仍然供不应求，不怕没人买。“因此，机构询价简直就是表演，假装询价。”

　　 比这个事件更具有象征意义的是，许小年“戒股”。

　　 3月17日，许小年在厦门举办的一次论坛演讲中明确表示：“我已经放弃对股市的研究。”他说：“中国股市的问题不是一两项政策就能解决，也不是一个新领导的新思维就能解决的。中国股市和中国经济一样，它的整个系统都出了问题，我已经放弃对股市的研究。”

　　 “我们很多企业愿意上A股圈钱，既不用给股东付利息，也不用给A股还本，这正是资本市场的问题所在。”许小年表示。他还强调，自己仍是一个基本面研究的坚定信仰者：“从基本面上看，由于中国公司创新能力不足，所以中国的上市公司大多数都是周期性股票，我觉得今年的股市从公司盈利前景来看，并不乐观。此外，资金链上虽然会有一定程度的放松，但不会出现方向性的改变，这说明由资金引发大行情可能性不大。”

　　 证券行业再次陷入迷途，未来的路如何走？

　　 “净化股市。”这位基金公司老总给出的答案。他说，中国证券业的未来在于基础资产，基金和券商要赚钱必须通过股市，如果手里只有番茄和南瓜，很难做出一桌好菜，中国股市能否净化，主要是要取消对新股控制的供应。

　　 他所说的净化股市，不仅仅是新股发行定价体制的问题，还包括在证券市场上极其普遍的行政干预。他说，现在大家都拼命和政府搞关系，专业化没什么意义，批文才是最重要的，批什么做什么，不然牌照资源就浪费了。

　　 比如，中国的上市公司总是处在食物链最低端，世贸股份（600823）股票没涨，但老板徐荣茂个人资产上百亿元，通过政府关系搞块地，上市公司投资90%，自己出10%，然后盖房子，房价涨了，自己的公司开始占有95%的股权，上市公司占5%；房价跌了呢，则自己的公司占5%，上市公司占95%，这样做既不违法也不犯罪，谁不愿做呢？但受伤的还是这个市场，是广大的投资者。

　　 一位证券业高管近期在一个内部演讲中说，发行溢价是境内股市的死结，要解开这个结，行政力量一定要退出新股发行，把市场的归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