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辛庄设市的是与非

　　周丽敏

　　讨论嘉宾：

　　凤凰网城市频道主编 戴耀邦

　　21世纪经济报道、国家经济地理总策划 叶建国

　　《中国房地产报》总监 王思蘅

　　国家发改委城市发展中心研究员 冯奎

　　国家发改委城市发展中心研究员 易鹏　　

　　5月8日，河南省濮阳县庆祖镇西辛庄市(筹)挂牌成立。尽管村党支部书记李连成表示，建“市”只是一个符号，真实想法就是想让农民过上城里人一样的生活。但外界普遍将其解读为“中国首个村级市”，由此引发争议，肯定、赞成有之，但质疑、否定、挖苦、嘲讽的也不少。

　　到底如何看待西辛庄的是与非？来自国家发改委城市发展中心的多名专家、学者与长期报道区域发展的各主流媒体相关负责人进行了激烈的观点交锋，本报特摘取部分观点以飨读者。

　　换名片还是创新

　　目前很多农村地区搞大规模的、运动式的社区是非常危险的，其危险主要在于农民的利益很难保证。

　　《中国经营报》：对于河南西辛庄设“市”的做法，各位如何评价？

　　戴耀邦：我个人看到这个事件的时候，感觉李连成就像是一个公司的董事长，我觉得西辛庄设市只是换了名片而已，不是行政级别的改变，但我还是支持这种做法的。从城市营销的角度来看，他从打造城市名片或者说公司名片开始，让全国都知道了。不这么做的话，谁都不知道有西辛庄这个地方。

　　西辛庄有名气了，就可以吸引到一些投资，在西辛庄几乎没有农民种地了，农民成了产业工人，这些本身就是公司行为。

　　另外，西辛庄整合周边村子的行为和华西村的做法很像，这可以节约土地，李连成想把这个公司（西辛庄）做大，从营销的角度来说，我觉得李连成是一个营销高手。

　　叶建国：西辛庄事件，从今年全国两会的时候，我就已经关注到了，当时觉得挺滑稽的。为什么说挺滑稽呢？因为大家知道李连成是一个全国人大代表，他在全国两会的时候就提出5月份要挂牌，当时他提出这个挂牌，是因为他认为有两个重要人物都特别支持他的这件事。一是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到他那儿视察，对他表示说可以试。一个是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在河南代表团讲话的时候，李连成也专门就设立西辛庄市向李克强做了一个简短的汇报。所以据此，两位领导的表态就成为西辛庄市合法的一个重要依据。

　　其实西辛庄已经不是西辛庄自己的事情了，周边很多村子都试图被纳入进来。这背后有一种利益驱动，涉及到土地问题。实际上，中国整个乡村变革一个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土地问题。如果完成合并的话，是可以整理出很多土地的。

　　但对于西辛庄建市，我个人持审慎态度。我认为目前中国很多农村地区搞大规模的、运动式的社区是非常危险的。其危险主要在于目前的政府框架或体制变革之下，农民的利益很难保证，有太多的惨剧向我们证实这点。当然有报道说李连成是一个人大代表，是大公无私的，能人治理的模式，我们对他的道德不进行怀疑，目前中国的体制不是一个能人就能控制住背后对当地老百姓的侵犯。

　　王思蘅： 西辛庄的事件有明显的炒作行为，如果每一个市长觉得自己有能力，就联合去组织成立一个省；每一个村都这样去做，那将是一个无序的状态。我认为，西辛庄的探索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西辛庄联合重组周边自然村的做法在北京郑各庄和华西村都已经做过，并无探索可言。

　　此外，我认为西辛庄存在着过度城镇化的问题，如果每一个乡村都去复制这种模式是很危险的。

　　易鹏：西辛庄的做法我个人是非常支持的。第一，中国城镇化要结合中国的国情，农业人口庞大就是我国的国情，这是中国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们可以学习人家，借鉴人家的经验，但是中国的城镇化还是要走自己的路，乡土中国变成城市中国，一定要探索新的道路，尽管有人比较反感，但是事实上我认为它是有价值的，中国的城镇化要敢于做一些尝试。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有几个大的制度创新空间，比如说小岗村制定的农村承包责任制，那绝对不是中央政府顶层设计出来的，是靠小岗村的村民试出来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是支持的。

　　第二，城市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产业聚集。工业化以后一定会带来城市化的趋势。很简单的一个案例比如东莞的许多镇的实力已经比我们内地的市的实力要强，为什么？很简单，就是大规模的工业化进程之后，一定会带来城市化发展，一定会带来很多要素的汇聚，同样西辛庄这个地方也是如此，城市化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的。

　　第三，我们一定要有一个去行政化思路来看城市。西辛庄的产业规模和工业产值规模已达到或超过西部地区的一些城市。中国的城镇化一定要有市场化因素推动它，发展到一定阶段以后自然就形成了该有的资源和要素。工业化程度非常高了，自然要素要进来，就会有教育，有很多服务业进来，服务业一进来，城市的产业结构也会发生变化。实质上就是因为行政化的思维直接导致了中国出现了大城市病。像北京、上海的城市开发的强度已经达到48%以上了，这是过度城市化很明显的体现，所以为了使当前中国的城镇化有公平的规则，就要去行政化。

　　第四，河南经济总量在全国排第五，GDP达到五六万亿，但城镇化比全国低10%，比工业化发展还低三四个点。我相信河南高层是支持西辛庄的做法的。

　　第五，对于城市社区化的问题，我认为，如果没有产业汇聚，没有城市基本要素汇集的社区化，一定会出现一些不良后果。它具备了城市要素聚集，具备了城市各种要素的具体条件。我们看中国的城镇化出现了很多问题，但是有一点我们要知道，中国的城镇化是挡不住的趋势，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在很多场合都讲，城镇化是中国未来的最大的经济潜力，我自己用通俗话来讲，城镇化是我们经济未来发展保命的基本线。

　　西辛庄的探索值得肯定

　　若一夜之间就能设市，中国可以设出成千上万个市，但培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中国经营报》：对于西辛庄设“市”来说，有哪些东西是值得我们肯定的？它在哪些方面进行了有益的探索？

　　王思蘅：我觉得它值得推崇的，就是探索精神，这是值得肯定的。除此之外，现实的实际意义到底是什么还没发现。

　　易鹏：西辛庄走到这一步是市场的体现，在我国的行政体系下，一个村庄是没有太多资源的。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西辛庄还是一穷二白的，完全是这十几年快速成长起来的，其中主要是靠工业企业的带动。到了工业化时期以后，自然而然就成为一个城市了，一个小的城市。西辛庄170户人家，除了老年人以外，产业工人达到500人左右，不仅如此，还吸引了周边几千人就业。而随着它的产业规模扩大，也就逐步形成了一个城镇，达到了一个城市的规模。只是说我们以前在行政体系上就是一个村，镇，一个市，或者直辖市。从破解城镇化角度思维来讲，城市的基本要素具备就是市，不是国家审定了才是市。现在有直辖市、副省级城市，地级市，都是以前行政的力量来安排的。

　　叶建国：现在我们看到搞大学生当村官，一方面考虑到大学生就业问题，更重要的决策依据就是希望能够赋于中国最基层的治理组织里有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但是能人治理一定要在法治治理框架下，包括个性化官员，不然的话会带来家族式的管理模式，我们也称之为乡村的权威资本主义，像华西村这样的地方，是不是可持续？

　　冯奎：我认为西辛庄不是小岗村，我们把它的意义夸大了很多。

　　第一，我们如果讨论西辛庄的城市发展战略，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你可以说它已经初步具备了城市的雏形。但讨论西辛庄市，包括李连成设市，我个人是反对的，因为城市和市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按照中国的现状来说都达到了城市的雏形，但是不能叫做市。作为一个法治国家，无论中国、美国，设市是要经过批准的。对于西辛庄来说，设市未必就是很完整发展的道路。

　　第二，我觉得经济效益高，就未必一定要发展成市。我们如果把一些东西限定在一些范围之内，就走上了村庄治理的道路，可以享受很好的公共设施，如果我们对这方面加以限定，可能现在的华西村会更加健康。往往是不加约束的地方会带来很多问题，比如说华西村。一个经济能人未必能当一个好市长，就像李连成一样，经济发达的地区未必就设置一个市，可以是一个村庄，无论从国内还是国际都一样。美国很多地方的村庄很好，大家很羡慕，日本也是这样。另外一个问题，西辛庄向西，东辛庄向东，这个村庄未来的发展是不平衡的。

　　过去的几十年，中国城镇化发展速度很快，很多发达的地区反而更加审慎，浙江提的叫小城市培育，走的是先培育后发展的路子。若一夜之间就能设市，中国可以设出成千上万个市，但是培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浙江、山东这样经济发展很好的地方，发展小城市都很审慎。河南这些地方显得很着急，因为现在中西部城镇化水平比较低，大家急于发展，急于摆脱以前资源不够的问题，这些区域有可能在这些问题上会更加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