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比克湾前世今生

　　江玮

　　“如果你去过苏比克湾，你就会知道为什么美国不愿意离开菲律宾了。”菲律宾一位前国会议员对本报记者说。

　　苏比克湾位于菲律宾吕宋岛西南部，是菲律宾战略要地，距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只有110公里，引发中国和菲律宾争端的黄岩岛距这里130海里。苏比克湾也是南海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深水港，港湾长14公里，宽8-13公里，可以停泊世界上吃水最深的核动力军舰。这里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三面青山环抱。每当台风季节到来，太平洋上掀起狂风巨浪之时，苏比克湾内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20年前，苏比克湾曾是美国最大的海外军事基地——美国第七舰队曾经驻扎于此。在二战、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以及海湾战争时，苏比克湾的名字都曾出现在其中。1992年，最后一艘美国军舰撤离苏比克湾，结束了美军在此地近百年的存在。

　　美军撤离之后，菲律宾人将苏比克湾改造成了经济开发区和自由港。从马尼拉通往苏比克的路上立着大大的广告牌：It is more fantastic in SUBIC。它似乎在提醒游客，这里不再是昔日神秘封锁的军事基地，已开放成为一个期待有更多人到来的旅游胜地。

　　但最近，菲律宾出现了“美军重返苏比克湾”的声音。

　　美军重返的可能

　　“在这里生活和美国没有什么区别。”一位在苏比克湾生活的美国人说。深刻的美国印记为这里赢得“东方小美国”之称。美国人来到这里不会有陌生感，街道两边是美式风格建筑，餐馆里供应美国牛排，英语是这里的通用语言，还有一家名为加州旅馆的酒店。

　　当年美国人修建的军营、弹药库、机场和港口仍在，只是物是人非，故事的主角已从这个场景离开20年了。但20年后，关于美军可能重返苏比克湾的猜测又开始流传。

　　“这里常有美国军事力量出现。”一位熟悉当地情况的人说。在美军撤离之后，菲律宾人将苏比克湾改造成了经济开发区和自由港。但美国军舰依然可以在此出没。

　　今年5月13日，美国海军“北卡罗来纳”号核动力潜艇在苏比克湾浮出水面，菲军方给出的说法是这艘核潜艇因“补充物资”在此停留。去年，和“北卡罗来纳”号同属弗吉尼亚级攻击型核潜艇的“德克萨斯”号也曾在苏比克湾停留。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迹象是，美国海军服务提供商亨廷顿·英格尔斯去年与苏比克一家公司签署合作协议，计划利用其造船设备为美国海军舰艇在西太平洋提供维护和物流服务，此举被外界解读为在为美国海军重返苏比克湾做准备。

　　早在今年1月，菲律宾最有影响力的报纸之一《每日问询者报》就发表了一篇名为“恢复美军存在”的社论，对美国和菲律宾加强军事合作表示欢迎。

　　面对外界的猜测，美方表现低调。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罗伯特·威拉德在今年年初表示，美国现在既无意图也无意愿在亚太地区为军事基地选址。“我们乐于同菲律宾讨论驻军问题，但无意在东南亚设立基地。”他说。

　　想要重返菲律宾，美国人还需要得到菲律宾人的首肯。虽然菲律宾人渴望得到美国的保护，但当年正是他们自己主动送走了美国大兵。

　　“美军重返苏比克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反美呼声从未停息。”马尼拉一位熟悉外交事务的人士说。事实上，美国核潜艇在苏比克的出没也遭到了当地民众的抗议。菲律宾“全国民主运动”苏比克地区发言人批评美军核潜艇来访是美国的“武力展示”，认为美国把自己包装成菲律宾的“老大哥”，但实际上美国才是真正的“坏人”，目的只是为在亚太地区攫取更多利益。

　　虽然美军重返苏比克湾充满不确定性，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随着五角大楼把战略重点转向亚太，美国在菲的军事存在正在不断扩大。“美国不会放弃这里，这里地理位置好，一切又都是现成的。”那位国会前议员说。

　　12只手解放了民族

　　比克湾属于菲律宾人的时光并不多，大部分时间它落入西班牙人、日本人、美国人之手。1868年，西班牙殖民者将这里开辟为军港。1898年美西战争后，美国海军获得了对它的使用权。1904年，时任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在国情咨文中明确表示，要发挥对亚洲的影响力，必须拥有苏比克海军基地。随后，美国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在这里大兴土木，扩建军事设施以及生活、娱乐场所。这里逐渐发展成美国在海外最大的军事基地。二战期间，日本从美国手里夺取了对苏比克的控制权，美国人直到1944年才又将其重新夺回。

　　1947年，面对已经独立的菲律宾，美国与之签署军事基地协定，确认自己继续在菲律宾使用军事基地的权力。在后来的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期间，苏比克湾成为美军重要的后勤保障和军事装备保养维修中心。

　　对菲律宾人来说，随美国军队一同到来的除了军舰和战机，还有巨大的经济效应。美国为此向菲律宾支付了上亿美元的租金，为当地人创造了大约4万个就业机会，由此所创造的财富曾占菲律宾国内生产总额的5.16%。

　　但美国长期的军事存在也引发了菲律宾人的民族主义情绪。最终，菲律宾人选择对美国说不。1991年底，菲律宾参议院拒绝美国续租苏比克10年的要求，投票废除了菲美《军基基地协定》，要求美国关闭苏比克海军基地和距离苏比克湾不远的克拉克空军基地。

　　美国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试图挽回，但一场自然灾害的到来改写了历史。1991年6月15日，距苏比克湾32公里外的皮纳图博火山爆发，这是20世纪最大的火山爆发之一。漫天飞舞的火山灰遮天蔽日，克拉克机场不得不关闭，苏比克海军基地也展开了撤离行动。时至今日，仍然可以在克拉克附近看到厚厚的火山灰积存。

　　1992年11月24日，星条旗在苏比克湾缓缓落下，最后一艘美国军舰“贝劳·伍德”载着1416名美军士兵离开苏比克湾，从此结束了美国在这里长达近百年的存在。同一天，时任菲律宾总统拉莫斯亲自在苏比克湾升起一面巨大的菲律宾国旗。支撑这面国旗的旗杆高94英尺，该数字象征苏比克被美国人占领94年。

　　在苏比克湾港口边，屹立着一座放飞和平鸽的金色女神像，雕像基座上刻着12位菲律宾参议员的手掌印，基座的碑文写着：“这12只手解放了民族，结束了菲律宾400多年外国军事存在的历史。”1991年，菲律宾参议院就收回苏比克港口进行表决，12名参议员举手表态，以12比11的票数反对延长同美国的军事基地协定，使苏比克湾的主权重新回到菲律宾。

　　如今的苏比克自由港

　　美国人走后，菲律宾政府收回了苏比克湾军事基地，将其更名为菲律宾苏比克湾自由港，并成立了菲律宾苏比克湾都市管理局（SBMA），对苏比克湾自由港的发展进行规划。

　　美国人给这里留下了足够的基础设施，马路、机场、港口，苏比克湾优越的地理环境也吸引了众多外国公司的到来。昔日的海军基地如今成为亚洲物流中心，美国联邦快递曾在这里设立亚太转运中心。

　　当记者路过苏比克国际机场时，这座海边的机场显得有几分冷清，空旷的停机坪上停着几辆小飞机，不远处就是湛蓝的海水。后来者只能在想象里回忆几十年前，美国军用飞机在这里起起落落的场景。

　　据当地人介绍，目前在苏比克经营的外国公司大多来自韩国和日本。海边的露天仓库整齐地停着一排排从日本和韩国运来的轿车、卡车、起重机。

　　苏比克湾都市管理局的统计数字显示，在苏比克自由港的投资为当地创造了8万多个就业机会，其中以服务业、造船业和制造业雇佣的员工最多。过去当地人大多在军事基地做劳工，时过境迁，他们的职业身份也转变为工厂的工人或者管理者。

　　这里也吸引了来自台湾的商人。据菲当地媒体报道，2011年台湾厂商对菲律宾苏比克湾承诺投资金额达18.24亿美元，落户苏比克的台湾企业包括台安电机、东元电机和台湾日立等。走在苏比克的街上，除了英文地名，还可以看到由中文繁体标注的街道名字。大陆企业在当地投资不多，中水电去年计划在苏比克投资太阳能发电项目。

　　如今的苏比克，街道干净整洁，不远处的码头里停泊着大型作业船只和集装箱。沿途是工业园区、森林公园、海洋公园、帆船基地、游艇俱乐部和高尔夫球场，曾经的军用仓库进驻了造船厂，士兵营房改造成了家庭旅馆，沉睡在苏比克湾下的飞机和战舰残骸则成为深潜爱好者探险的天堂。

　　和记者一同前往苏比克湾的一名菲律宾华人说，他8年前曾来过这里，当时住的旅馆正是以前的美军军营。“那种感觉很奇妙。”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