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定：欧元国家不愿靠卖资源还债

　　新浪财经讯 2012年2月13日，中国经济50人论坛2012年年会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本次年会的主题是“2012的机遇与风险——世界的动荡与中国的发展”。图为论坛成员、中国世界经济学会会长余永定。

　　以下为演讲实录：

　　余永定：非常高兴有机会和大家交流一下对于世界经济形势的看法，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国外旅行，亚洲、欧洲，最近去了一趟美国，对世界经济形势有了一些感受，结合我自己所看到的材料，把我对今年世界经济形势的看法，特别是欧债危机的看法给大家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我是前天从汉城回来的，在汉城有机会碰到从美国和日本去的经济学家，交换一下对世界经济增长情况的看法。大家一般的认识是这样的，美国经济在今年不算太高，可能有2%左右的经济增长速度，欧洲经济会陷入轻微衰退，但是欧洲的情况也不一样，北欧和南欧是不一样的，总体来讲，可能有负1%左右的经济增长速度。日本经济据说正在恢复，日本经济学家认为今年日本的经济增长速度应该超过2%。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情况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大概能高于5%。

　　这样看来，今年总体的经济形势还是比较严峻的，但是跟2008、2009年相比，还不是特别糟，比我们原来预计的要好一些，这是总体的情况。

　　对于欧洲来讲，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债务问题。

　　这是国际组织作的一个比喻，大家看到的位置像是欧洲地区，这个位置变形非常大，这个地区是债务，如果以债务作为边界，作为疆界，整个世界是不成比例的，欧洲的问题是政府支出过大，这是欧洲现在面临的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欧洲总体的经济状况应该说是有所改善的。1月份欧洲的经济情况从现在来看，比原来我们预计的要好一些，经济增长速度是正的，本来是下滑，现在有一个趋稳的趋势，无疑2012年世界经济的焦点还是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构成了对世界经济的最大威胁，它可以概括为三种危机。一个大家知道是主权债务危机，第二个是银行危机，由于主权债务危机引起的银行危机，因为欧洲相当多的大银行，包括德国和法国的大银行购买了大量的欧洲的主权债，由于欧洲主权债价格下跌，所以，它们的资产负债表出了问题，所以，这些银行就面临着类似在2008、2009年美国银行面临的问题，它要重新调整它的资产负债表，要去杠杆化，所以，出现了流动性的短缺和信贷的紧缩。

　　财政危机和银行危机都会直接影响到经济增长速度，有一点需要强调一下，到目前为止，欧洲的危机还没有演变为货币危机，所以，默克尔在中国社科院演讲时特别强调我们现在是债权债务危机，但不是货币危机，所以，欧元的表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当年当一个国家出现了严重的国际收支平衡危机，货币大幅度下跌的情况。总体来讲，欧元的情况还是好的。但是从现在来看，在2012年大家担心会出现许多低概率事件，有很多不确定性。欧债危机中也有不确定性就是希腊问题。昨天有一个比较好的问题，希腊议会通过了欧洲提供的一系列条件，因为希腊必须要支付1300亿欧元的国债，如果它不满足欧元区中央银行和欧洲经济部门对它提出的一系列要求，这个钱就不付给它。议会通过了，但是到底情况如何，我们现在还不能给予肯定的回答。所以，希腊债务危机的发展还需要我们进一步关注。

　　还有一个大家比较关心的就是地缘政治问题，大家知道现在中东危机越来越严重，伊朗会不会出现问题，会不会出现美国、以色列联手轰炸伊朗的问题，叙利亚的局势会不会进一步恶化，这些都给世界经济造成了极大的不确定性。同时，我们也不能忘掉美国，虽然目前在资本市场上美国是处于一种暂时的安定状态，但是会不会出现什么其他的问题，美联储会不会进一步的采取货币宽松政策，特别是QE3会不会出台，这些东西都不能排除。所以，今年从总体数字来看，似乎不像我们原来担心的那么坏，但是不确定性很多，黑天鹅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一旦出现，我们就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冲击。

　　欧债危机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呢？主要是钱的问题，就是它差钱，欧洲的财政问题我们主要看三个数字，一个是财政赤字占GDP的比，还有公共债务占GDP的比，还有国债的收益的变化情况。它的钱差了多少，它的债务余额到底有多高？具体的数字，希腊的债务是3520亿，爱尔兰1750亿，葡萄牙1740亿，西班牙是7370亿，意大利是19110亿，总计33740亿，这是他们的债务总额，并不是说他们马上还这个债，法国的经济状况也不是特别的令人放心。所以，如果把法国的国债加进去，法国的国债是18000亿，欧洲地区总共的债务是多少呢？是83230亿，非常大的债，大家查查就可以知道哪个国家什么时候应该付多少钱，现在的问题是它差钱，但是钱不出来。

　　钱从哪儿来呢？主要靠欧洲金融稳定机制这么一个机构，它通过政府担保来发债，最高限额到现在还是4400亿欧元，它应该能够筹到的最高限额是这么多。要提供600亿欧元，IMF也要提供2500亿，这样加起来是7500亿。刚才我说了，他们的债加起来三万多亿，现在能筹到的钱最高是7500亿，现在到目前为止，我说的是12月份，实际上它只筹到2500亿，欧洲所许诺的600亿根本不存在，IMF现在也没有很多钱，你如果不能达到什么什么条件，这些钱我是没有的。所以，他们现在的问题是差钱差的很厉害。

　　怎么使他们的国债通过筹钱来买旧债？现在有几个途径，除了(EFF)给这些国家政府提供贷款，你用这个钱解决债务问题，商业银行在买，但是商业银行很不愿意买，特别是对南欧的一些国家，特别对希腊，根本不可能把钱借给他们。所以，利息率急剧上升，特别是对希腊来说。所以，大家认为，希腊的违约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对于商业银行来讲，它的筹资是一个重要渠道，但是非常困难，而且他们需要跟像希腊这样的政府进行谈判来减少，减少的程度是70%，我借你一万块钱，最后我要承担损失70块钱，这种情况下谁还愿意借给他钱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当然他现在正在设法设计使(EMF)杠杆化，虽然我能担保的资金数量有限，但是我希望通过这种担保从其他国家能够有更多的钱，筹钱的对象就是中国还有其他一些亚洲国家。

　　还有就是发欧洲债券，但是这个事情到现在为止也就是停留在讨论之中。总而言之，他们现在是没有钱来购买国债，没有钱发新债来还旧债，这是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但是欧洲国家到底是不是真的没钱呢？其实也不是真的没钱。看话怎么说，像德国相当有钱的，但是它不愿意把钱借给南欧国家。意大利的国债差不多快两万亿很多，但是意大利的黄金储备就是一万多亿，对于希腊来讲，你有很多的资源是可以卖的，但是他们现在不愿意卖。美国提出这个问题，他们说这是私有财产，实际上欧洲还是个富有的地方，虽然没有现钱没有流动性，但是它有财富，它有资产，可以通过变卖资产，出售资产，租借资产，但是它现在不愿意这么做，它还是希望别的国家，别的地区能给它提供钱。德国不愿意这么做，这是它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

　　现在欧债危机到底是否能够比较顺利的解决或者以什么方式解决关键取决于德国的态度，德国的态度到目前来讲是非常坚决的。去年我参加了欧洲银行大会，我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感觉，德国人非常明确的表示，欧洲中央银行不能充当最后贷款人的责任，这是跟我们大家的理解非常不一样的，中央银行就是最后贷款人，如果没钱，中央银行可以通过印钞票的方法，但是德国坚决不愿意这么做，之所以不这么做，表面上来讲，或者从官方的立场来讲，这是捍卫中央银行，我不能通过印钞票的方法来解决财政问题。从政治和解决利益的角度来看，德国很简单，我们辛辛苦苦的工作，南欧人没有像我们这样付出，我们不能给他们提供这样的金钱，我们最终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从这儿可以看到，德国到目前为止，欧洲的态度跟美联储解决美国国债问题的态度是非常不一样的，这样一种态度，中央银行不充当自由贷款人，中央银行不能购买国债，反对像美国那样推出QE1、QE2的政策，就造成了目前他们的许多困难。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讲许多欧洲经济学家支持这种做法，认为美国的做法可能能暂时使国债收益降下来，暂时使的一个国家不会发生财政危机，但从长期来讲，不能使这个国家下定决心进行结构改革，最终还是解决不了问题。这样两种观点直到现在还是争论不下。但是我们也感觉最近似乎有了些变化。欧洲中央银行虽然它坚决反对充当自由贷款人的职责，不像美国那样直接购买国债，但实际上它通过一个SMP，也就是所谓证券市场计划这么一种措施，它实际上也在市场上买了不少欧债。这是公开市场操作，并不是印钞票来解决财政赤字问题，但是公开市场操作和中央银行购买国债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呢？界限划起来是不太清楚的。欧洲中央银行在最近开始比较大量的以提供流动性为名给商业银行提供无限的流动性。这种政策还是比较有效的。他们在去年12月大量的提供了这样一种流动性，就是给中央银行提供短期贷款，整个利息率体现，收益体现就降下来了。也就是这种办法确实从短期上是能够解决问题的，但是在欧洲国家这个问题始终争执不下，所以，我们要看下一步他们怎么走，是德国比较强的路线会取得胜利还是现实主义的解决办法会取得胜利，也就是我管不了那许多了，我要解决现在的主要问题，我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不要让经济增长速度下跌，这是可能的。

　　最后讲一点，我们一些同志的说法，现在欧洲是我们最关注的地方，但是我们不应该忘掉美国，美国的问题绝对不比欧洲轻，实际上比欧洲重，无论从债务占GDP的比和它的外债这两个重要方面来看，不比欧洲差的多。所以，以后不注意会出现问题，我们应该对此保持高度的警惕。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