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府观察：奥巴马医改政策的违宪之争

　　文/新浪财经驻美国华盛顿特区观察员 王思维

　　如果说2012年美国国内年度第一的新闻将是11月6日的总统大选，那么排在第二的年度新闻应该算上发生在6月28日这一年中间的大事件——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以5比4的投票裁定总统奥巴马医的医疗改革法案不违反宪法。

　　最重要的高院判决

　　2010年，在奥巴马 大力推动下，医改法案在国会获得通过。这项法案将使目前没有医疗保险的3000万人获保，从而在2014年实现医保覆盖率从85%上升至95%，基本实现“全民医保 (near-universal health care)”。

　　奥巴马很快签署了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医保法案，使之正式成为了法律。这一法案在美国被称为Affordable Care Act——“付得起的医疗”法案，也被称为ObamaCare，奥巴马医疗法案。

　　这是奥巴马政府执政以来的最重要立法成果之一，但法案核心内容之一的“个人医保强制令”，即要求美国人必须购买医疗保险，不买者将接受罚款，成为了巨大的争议点——很显然，在一个崇尚个人自由的国家，是否买医疗保险是个人决定，法律不得强制他们买或不买保险。医疗法案的反对者认为这一强制令侵犯了个人自由，违反了美国宪法。

　　于是，美国国内26个州以该医疗法案中“个人医保强制令”部分条款违宪为由，将联邦政府告上了联邦最高法院。几年3月，高院曾对此进行听证和辩论，现3个月后的6月28日终于宣布通过该法案，完成了这个被众多美国媒体形容为美国近十年内“最重要的最高法院裁决”。

　　在9个联邦高院大法官中，医改法案以5：4的比率通过。首席大法官John Roberts给出了高院对于核心争议的“个人医保强制令”的裁决，医保法案中规定的对于未取得医疗保险的个人需支付一定的罚金，高院裁定这可以合理地“视为一种税收”，而宪法对此种税收并没有明令禁止。

　　医改法案的“全民医保”

　　美国高院发布的关于医改法案的判决书长达67页，冗长的全文包括了高院对案件审理的意见及每个法官对此案法理逻辑的具体阐述。很显然，这个与美国公民和居民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法案需要一个简易而大众化的解读。

　　奥巴马在28日法案通过后的当天下午一时也发布了记者招待会，在短短的7分钟讲话里，他用一贯自信又带有鼓动性的口吻说到：“我知道，今天在这里有很多关于谁输谁赢的讨论。但抛开政治，今天的这个裁决是全美所有人的胜利，它让所有人的生活因此得到更多的保障。”

　　奥巴马再次列举这部医改法案能带给美国人民的种种好处：比如说， 3000万尚没有医保的美国人从2014年起将可以依照法律享受高质量、低价钱的医疗保险；而那2.5亿正在享用医疗保险的美国人则会进一步享受更实惠、更有保障的医疗保险；26岁以下的年轻人将能依附在他们父母的医疗保险之下；投保者将不再会因为有过往病史而受到歧视，等等。

　　与此同时，笔者的邮箱里便收到了来自白宫新闻办的一封信，题为《高院的裁决对你的医疗保障意味着什么》。信里简单地列举了13条与民众切身利益相关的福利，文末说道：“你会把这个邮件传递开去吗？”

　　有趣的是，精于辞令的奥巴马在演讲里只字不提“税收(tax)”这个词，尽管这个是整个判决中的核心部分。但在2009年，奥巴马曾在回答abc电视台记者问到“强制参保是否是一项税收”时，他回答道：“我坚决驳回这个说法。”

　　政府与社会的矛盾

　　这次的法案能在民众中引起如此巨大的反响，人们在社交媒体上也以一种奔走相告的形式互相讨论，全因这个医保法案直接影响了每个美国人的生活，上升到一个层面，则是政府和社会的关系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作为建国至今一直笃定地推崇市场自由竞争、强调个体自由发展和个人责任的美国，人们对于政府权力的扩张有非常高的警惕，政府权力收到最高法院和国会的制衡。与此同时，文明和民主的发达社会应当让每个人病有所医、老有所依，政府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奥巴马在讲话中提到：“作为全球最富裕国家的美国，不能让一个家庭仅因为一场病痛或一起事故而倾家荡产。”

　　正因如此，奥巴马医保法案的通过让人们担心的是一个正在不断扩张权力、越发凌驾于社会之上的联邦政府。共和党政治家Nicole Malliotakis就在自己的Facebook页面公开了自己的看法：“我们向定量配给的医疗保健又迈进了一步，看来我们要看看究竟政府日后还会强制要求我们市民购买些什么。”

　　也有人不同的看法，冷战史研究专家、退休美国海军陆战队中校Dominik George Nargele告诉笔者，他也认为这是政府扩张的一个象征，但在他看来这种扩张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坏处，因为更多人由此能够获得负担得起的医疗保险，“看来，美国也越来越像社会主义(socialism)国家了。”

　　共和党的回击

　　之所以说这次的判决是年度重大事件之一，还在于它将对11月份的另一件年度大事件总统选举产生重要影响。高院判决公布后不久，美国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作出的第一反应都认为，这是奥巴马任内的重大胜利和立法成果。

　　对此判决结果，共和党似乎早有预备。判决公布后，共和党召开记者招待会表示“共和党不放弃推翻医保改革法的努力”。

　　共和党稳稳地抓住了高院判决对民主党最要害的地方，共和党直接把“视为一种税收”向大众解释为医改法案将会增加大家的赋税。美国民众中超过一半人对医改法案持反对态度，“加税”这一说法若是深入民心，似乎并不能让现状走向对民主党有利的方向。

　　共和党候选人罗姆尼持一贯反对的态度，鼓动医改法案的反对者说：“想要最终废除这个医改法案，奥巴马必须在大选中被击败。”

　　因此尽管说医改法案被认为是奥巴马和民主党的重大胜利，但罗姆尼和共和党利用舆论从中扭转，对11月总统选举形势的影响依然是不可估量的。

　　根据盖洛普最新调查显示，在高院通过医改法案后的当天，奥巴马的民间支持率为48%，比之前三天平均支持率稍微提高了两个百分点，并不见得法案的通过对奥巴马的支持率有明显的提振作用，尤其是28日当天过后至7月2日，奥巴马支持率再次回落到46%。在这段时间内，对手罗姆尼的支持率则在43%和44%之间徘徊。

　　网络媒体的胜利

　　在这个年中大事发生之际不得不提的一个小插曲：28日上午10:07，高院宣布裁决结果之际，CNN抢到了新闻头条，在尚未获得足够时间研究高院判决书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把新闻报错了。

　　不止CNN，美国另一电视台Fox也在连线直播时误报了高院的裁决结果，把“高院维护医改法案”报道成了“高院推翻医改法案”，CNN的评论员甚至已经开始就条款被驳回的后果展开分析。

　　当然，他们在5分钟内都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严重错误，CNN和Fox电视台随后在电视上公开致歉，并通过邮件、短信以及各大社交网络平台纠正之前匆忙发出的错误信息。

　　不幸的是，短短5分钟之内，在Facebook和Twitter等各大社交网站上，这两个电视台早已迅速地成为了全国人民的笑柄。Twitter上有网友发推：“导播室里的人们只要稍微浏览一眼Twitter上的推，就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在Twitter上有两个标签(hashtag)在高院裁决后的两小时内一直占据在热门话题榜的前五位，一个是#Obamacare，这是奥巴马在推行改医改政策时所使用的标签；另一个是#SCOTUS ，这是Supreme Court of the United States(美国最高法院)的简写。

　　也有网友说：“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CNN变得比Twitter更不可靠了？”的确，在法院宣判之际，人们除了到Twitter等待结果，也近一百万网友守在高院的博客(http://www.scotusblog.com/)上了解判决的结果。

　　6月28日早上10:07，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在博客上实时直播，屏幕上敲出以下一行字——“The individual mandate survives as a tax. (强制参保可被视为一种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