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杰:我一直头脑清醒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2-02 01:04 来源: 外滩画报从李连杰的从影经历来看,他总能在关键的历史时期走对正确的潮流方向:他赶上了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也是赴好莱坞打拼的第一代内地明星。如今,他已从一个功夫明星成功转型为慈善事业家、企业家。
李连杰(微博)经历了四次“创业”。他40年前开始习武,30年前进军影视圈,6年前创立了公益组织壹基金,今年又创立了太极禅国际文化推广公司。从李连杰的从影经历来看,他总能在关键的历史时期走对正确的潮流方向:他赶上了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也是赴好莱坞打拼的第一代内地明星。如今,他已从一个功夫明星成功转型为慈善事业家、企业家。李连杰在接受本报专访时表示,他做公益,是希望在中国建立一种更好的机制,把财富再分配给弱势群体;而做太极禅,则是因为看到中国经济发展的同时,文化软实力的缺失。
26年前,徐克找李连杰拍戏,两人在香港第一次碰面。
那天晚上,22岁面貌清秀的李连杰,不好意思地站在导演张鑫炎身后。那时他已经是个知名武打明星,拍完了《少林寺(微博)(微博)》和《少林小子》。
“我觉得他很害羞,身上没有练武人的那种粗鲁气,很小孩的感觉。这似乎更接近他的本性。” 徐克当时就想,一个在《少林寺》里有如此激烈武打动作的人,原来也可以这么羞涩。此后,两人相继合作了7部电影,李连杰也成为了国际功夫巨星。
1年前,徐克再找李连杰拍《龙门飞甲》,换成他来北京碰面。
徐克还在继续拍武侠片,只是加了3D技术;李连杰继续演身怀绝技的大侠,当别人都冲着徐克喊“老爷”,他还是叫“导演”;大家都叫李连杰“李老板”,而徐克还像过去那样叫他“杰仔”。
20多年的光阴,弹指间,白马过隙。当年的内地楞头小子李连杰,当过导演,打进香港影坛,拿着华语功夫明星的最高片酬,组电影公司,做过老板,闯过好莱坞,拿过金马奖影帝……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已从一个功夫明星成功转型为慈善事业家、企业家。
当成龙(微博)还在开影视公司,投资电影,苦苦寻求文艺转型,后辈甄子丹(微博)这几年紧随而上,48岁的李连杰无疑是功夫明星里最有眼光、也最善于经营的人。现在,他一年里只拍4个月的电影,其余8个月则干其它事业。他从来不做不切实际的梦想——比如要在演技上获得更多的。他头脑清楚,目标明确:“别人来看你,就是打,不是为了文艺。”
他告诉记者:“我的人生像是活了60岁。”
徐克的知遇之恩
拍徐克的电影,李连杰的嘴上并不提报恩。
徐克找他那会儿,他正在折腾壹基金,忙得热火朝天。徐克给他写了封短邮件,说要拍个3D武侠片。“我觉得很有意思,没拍过3D,想看3D这个新科技能把中国武侠呈现成什么样。”李连杰说。
李连杰无疑是念旧的。去年他就接拍了两部电影。拍摄《白蛇传说》,是为了报恩投资人崔宝珠。当年,李连杰在香港开公司,拍“方世玉”系列的时候,正是崔宝珠帮他打理公司。李连杰做监制,崔宝珠就做策划人,包括后来李安来找李连杰拍《卧虎藏龙》,也都是崔宝珠帮忙从中牵线搭桥。遇到有着20多年友情的崔宝珠上门找他帮忙,他根本无法拒绝。
另外一部,就是即将在12月16日公映的《龙门飞甲》。该片导演徐克,对李连杰也有知遇之恩。
当年,李连杰因为主演张鑫炎导演的《少林寺》、《少林小子》有了一定知名度后,接连拍了《南北少林》、《中华英雄》,却很难再有突破,影片票房也不如预期。张鑫炎建议李连杰去见徐克,说这位留美归来的年轻导演很有想法。
1985年,他与徐克深夜会面之后,相谈甚欢。但李连杰无法独立接拍港片,他必须面的现实是,自己还是国家武术队的人,不是自由身。他见识过香港影视圈的花花世界,遇到过片商捧着6百万支票的诱惑。当时他自己每天只有一两块的片酬,却不敢拿这些钱,因为领导说“钱得交给单位”,因为“没有国家哪有你”。
李连杰蠢蠢欲动的内心,对前途的规划,与体制的冲突越来越大。为获得自由身,这位武术冠军给邓小平写过信,希望能够退役读书。领导人的回信没能改变他的命运,他的退役申请一直不被批准。个人被转借给香港银都公司4年,每拍一部戏,单位就能拿到4万元的收入。
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李连杰才脱离武术队,带着妻子移居美国。 李连杰跟记者提起,当年他的很多同门师兄弟至今还留在体校,至今还重复着几十年前的事情。而他,已经走得很远了。
再次遇到徐克时,李连杰正处在人生的低谷。自己做导演的《中华英雄》遭遇失败;拍过李小龙《精武门》的香港导演罗文,捧红过成龙,可找李连杰拍的《龙在天涯》,却也遭遇票房失败。
徐克先和李连杰拍了《龙行天下》,讲述黄飞鸿再传弟子的故事,无论影片的质量和精彩程度,都远超罗文的《龙在天涯》。之后,徐克全力以赴为李连杰量身打造了黄飞鸿这个经典角色。
徐克告诉记者,当年拍《黄飞鸿》,是因为那个年代里没有一个很安稳、很可靠的银幕英雄人物。那是一个反英雄的时代,吴宇森已经拍出了《英雄本色》。当时流行的电影里,每个英雄都有很多缺点,并不可靠。徐克希望黄飞鸿能成为一个完美的银幕形象。
在当年的徐克眼里,李连杰是最合适的黄飞鸿人选:“他跟其他人的气场不同,让你感觉他是有内涵,有正义感的,而且在中国武术界里也有一定的地位。这些加起来,让我觉得他必然可以担当这个英雄偶像的角色。”
黄飞鸿开始闯世界
在徐克之前,黄飞鸿题材的香港电影有许多。当时黄飞鸿的形象,以戏剧武生出生的关德兴为代表:古板中年人,戴瓜皮帽,一身正气,不苟言笑,练南派武功。
徐克则根据李连杰的特长,设计出新的黄飞鸿形象:更年轻,英姿勃发;打一套潇洒、舒展的北派功夫;搞笑功夫也不亚于徒弟。
当时,大多数港片20多天就能拍完,但徐克的《黄飞鸿之壮志凌云》拍了整整8个多月,期间换了多个武术指导,换了11个摄影师。直到拍摄结尾,武指换成袁和平后,一切才变顺了。关之琳曾经坐在李连杰旁边,幽幽地跟他说:“我坐在这儿都15天了,还没有拍过一个镜头呢。”
这部影片在香港上映后非常成功,在亚洲范围内都大获好评。李连杰走在香港的大街上,被人叫了三年的“黄师傅”。他成了红遍亚洲的华人功夫巨星。徐克也由此进入了武侠创作的巅峰状态。
20多年后再拍《龙门飞甲》,徐克的外表像个老顽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李连杰显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英姿勃发的黄飞鸿了。
李连杰记得,定造型的时候,徐克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就走了。隔了十五分钟,他又进来,说了一句:“你胖了?”李连杰只能回答:“可能有点。”
改变的不只是外表。
从李连杰的从影经历来看,在关键的历史时期,他总走在潮流的正确方向上。上世纪80年代初,他拍《少林寺》成名;90年代初,选择到香港拍戏的他正好赶上了港片的黄金时代,黄飞鸿、方世玉等角色帮助他成为新一代的功夫明星;90年代中末期,香港电影出现败象,他却已远走美国,拓宽华人在好莱坞的动作市场,也是内地明星国际化的第一代;到了20世纪初,开启内地国产大片标志性的第一部电影《英雄》里,张艺谋请到了李连杰,他也顺势把重心从好莱坞搬到内地。
问李连杰:“你为什么总是能敏锐地抓住潮流?”他指出:“这话前后有点逻辑问题。” 这里面的潜台词是:“不是潮流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而是我到了哪里,潮流就跟着起来了。”
李连杰的证据之一就是:1989年他到香港和徐克拍《黄飞鸿》之前,香港流行的是吴宇森的枪战黑帮片,而他们拍了三部《黄飞鸿》后,港片的潮流又回到了武侠世界。
有朋友和李连杰开玩笑:“每十年,你就踩回去一次,然后都成功了。”
第四个十年
“但每过10年,我就会遇到这么一个坎。今年就是第四个十年。”李连杰喃喃自语。
在他的第四个十年里,李连杰对功夫片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在见记者前的那个晚上,他拒绝出席《白蛇传说》剧组的庆功宴,而是跟壹基金连夜开会。壹基金在李连杰经营了6年之后,已经初具规模。在他的目标里,壹基金要成为500强企业,并从依附于其它慈善机构下面脱离出来。去年12月3日,壹基金在深圳落地,正式成立深圳壹基金公益基金会,拥有独立从事公募活动的法律资格。这在中国慈善历史上,结结实实往前迈了一大步。
现在,壹基金已处在“后李连杰”的时代。李连杰与王石、马云、马化腾、牛根生等10位企业家成为基金理事会成员,他作为创始人,只保留了永久理事的身份。壹基金日常的大多数事物都由其他企业家负责,但李连杰还是要跟着操心。执行理事长王石正在美国游学,但李连杰每周都要会跟他开电话会议。
“没了李连杰会让大家不习惯,但是要慢慢习惯,就像有一天,你会相信汇丰银行,至于谁是汇丰的老板并不重要。我相信这个品牌,相信它的价值观和处事方式,而不是某一个人。” 李连杰说。找一帮企业家坐镇,李连杰对此其实也是深思熟虑:这帮人管理企业的水准都没问题,而且各个身价很高,应该不会有贪念。
“这帮理事管理的都是上百亿、千亿的公司,他们贪污这几百万,没意思。我找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这么做,而且亏损的时候,也会自己偷偷填进去一点。我就是为了做一个机制,让大家都放心。”李连杰说得直接。
“拿,要拿得准;放,要放得清楚。”这是李连杰的做事逻辑。
去年底,他的重心已转向下一个宏图伟业。他在今年9月网商大会(微博)上宣布:“我也是个创业者,现在是我生命中第四次创业。我练武术40年,拍电影30年,做慈善6年,现在再一次创业,创业的内容叫‘太极禅’。”据说,这是他与马云头脑风暴的结果,两人今年共同创立了太极禅国际文化推广公司。
做公益,李连杰是希望在中国建立一种更好的机制,能把财富再分配给弱势群体。而现在做太极禅,是因为他和很多企业家都看到中国经济发展的同时,文化软实力的缺失。 “我一直都说,中国第一代的富豪,30年、50年以后人生就会结束,如果只留给孩子财富和管理经验,那是一种遗憾。你必须还留下我们的根、我们的魂,在这个土地上滋养过我们的东西。”李连杰说。
怎么进一步拓展太极禅,李连杰卖了一个关子。他已经在聚集文化界和企业的精英,动员周边所有力量一起来做这件事情。未来,他还有意联手崔宝珠、袁和平,拍一部太极题材的影片。
B: 外滩画报 The Bund
J: 李连杰 Jet Lee
大侠都是被包装出来的
B:在《龙门飞甲》里,你演的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世外高手,其实你从出道到现在,在华语片里基本上都是扮演正义的英雄人物,你怎么看待自己一直被塑造成这样的形象?
L:最近和人聊天,还说起这件事。其实,从9、10岁的时候到现在,我都没有改变当时的梦想。小时候,人家问:“你的志愿是什么?”。小朋友会回答:“解放军、铁路工人……”我就说:“我想做‘浇花者’——浇大自然的花。”
我们学校后面就是北海公园,不对外开放,黄昏五六点的时候,我就蹲在那里看工人浇花,特别羡慕。他们都是在没有人的状况下浇花,我特别向往那样的一种生活。
拍电影之前,我16、17岁,人家嫌我个子矮,一度不要我。我经常去那个圆明园,走到没有任何人的夕阳断壁里,一个人坐在里面想事情。环境和我的心境一样,就是种种凄凉和凄惨。
所以,那天跟我的朋友在聊,我很想用一个词来形容我的本性,说“浪人”吧,也不合适。其实就是那种想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向往自由;也就是把人世间的事,都看通了那种感觉。
这种这种状况下,不管你去拿冠军,代表北京市,代表10亿中国人争光,代表中国出国,你都是代表某种当时的环境去表达。拍电影,就更是如此了,大部分的角色不是一代宗师,就是行侠仗义的,他们的世界一定是黑白的。包括这个角色也一样,一定是这样。但是我个人内心不是这样。
B:徐克还说,他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一身正气的人。
L:认识我20多年的人,起码知道,我不是一个会给别人带来伤害的人,会轻易害人的人。跟我在一起,你不会说:李连杰需要防着点,大家需要随时担心。他可能也是有那种感觉。我们在生活里、单位里,先了解清楚,会有哪些不安全感?哪些人是可以给我安全感的人?我基本上是不会给人带来不安全感觉的人,我这个人可以信赖。
B:大家都知道,银幕形象和本人肯定是有很大的差别,不可能要求这个演员和角色一样。但徐克导演一直在强调,只有李连杰,让他有这种感觉。个人认为,这个评价相当高。
L:他可能比较了解我。20年下来了,我除了工作以外,就在看书、打坐、寻求生命的意义,寻找那些人家都觉得不靠谱的东西。我这个人从来不上街,不为了买衣服而买衣服,不为了唱个卡拉oK而唱歌。在香港十几年,我只去过1次迪斯科,还是想知道什么是迪斯科;只去过一次夜总会,因为我要知道夜总会是不是跟电影里面一样。只要跟我生活超过10年的人,都知道,我不会在任何觉得浪费时间生命的地方,去见一个人。
B:包括演员应该履行的宣传责任,你也不情愿配合吗?
L:能不出现,就不出现。很多年前,我在美国很羡慕一个演员,因为他可以在合约上写:“我只要拍戏,我不宣传。我自私,我是一个艺术创作者,宣传并不是我的工作。”当然,这和整个艺术潮流不符,但真的实在是太酷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在合约里写上这么一句。
在资本社会里,就别找梵高、毕加索了
B: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一个一门心思想做演员的人,野心太多,想得也多。
L:野心呢,其实有几个单词都能形容——野心、雄心、抱负,其实都是表现同样的东西。唯一的区别是,野心是针对个人的。我想达到某个东西,称为野心。如果为社会达到很多目的叫雄心、叫抱负。野心是为了自己。我一直在说,我从小就有野心,一直到34、35岁开始转变。转变的也很清楚,更偏向于雄心。完全偏向于雄心,大约是在40岁,就是发生印尼海啸的那时。这个时候,更偏重于责任,确切点就是自己对社会责任。
B:到现在,都还会有人说,李连杰是一个武打明星,演戏不够好。你能接受这种批评吗?
L:这个早就无所谓了。是不是武打明星,根本不重要了。你说他不会演戏,但是他就是有高票房,那怎么办呢?你说他贵,但就是有人排着队给他钱。你说他会不会演戏,已经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贵不贵,老板愿不愿意投资,观众愿不愿意看,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摆明了,你不是个干艺术电影的人,你身处一个商业电影的世界。所以,在商业世界里面,就别找毕加索、梵高了吧,只要有买卖群体很大的行业就可以了。
B:你居然没有这个心理负担。好像绝大多数动作明星,都有转型拍文艺片的梦想,包括成龙。你真的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念头?
L:我一直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为什么我去饺子铺?因为要吃饺子。为什么我去匹萨铺?因为我要吃匹萨。如果周星驰是卖匹萨的,我到那,就是为了买周星驰的匹萨,我到那就是为了看周润发先生的演技——潇洒啊。如果我去一个饺子铺,突然他弄个匹萨出来,我会很不舒服。
这只是个比喻,就像我是来看刘翔(微博)跑步的,突然他改打乒乓球。你还看吗?观众把你分类了,看周星驰就是想笑,看李小龙就是为了动作,这就是有一个固定分类的。除非你是陈坤(微博),因为他是一个演员,他可以演很多角色,跳跃很多领域,观众还没有把他分在哪个餐厅里,还没找到特色。但是葛优就已经被分到一个餐厅里,我看他就是为了得到一些感觉,忽然全部没了那东西,观众就很失望。所以,你要知道你想要的,是代表阴和阳的一面。观众是阳,对不上称,那就不对。
B:其实和徐克合作电影不容易,他要求高,好像几个女演员在拍摄现场都哭了,但哭了也没有用,还得接着拍。你呢?
L:还行。如果你现在拍徐克导演的戏,觉得很苦,只能说,相对于过去10年,你在别的剧组中待遇太好了。其实现在这些演员的待遇,当年的林青霞(微博)都遇到过。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香港的女演员都做过同样的事情,而且20年前,比现在条件还差。
B:男演员是不是更惨?
L:男演员是必须的,动作演员就是必须中的必须。那个时候,摄影对演员的保护成本和现在差得很远。所以,那个时候的港台演员都很成熟,如果现在的女演员拍戏哭了,只能说最近10年,我们的待遇太好了。其实老爷还是很爱惜女演员的,他很保护大家,但是拍武侠片就是那么辛苦,要在零下十几度的时候还要用大的风扇吹那个风沙,满脸都是土的感觉。这就是那个世界。
B:你的体力怎么样?应付这种恶劣环境?
L:这种环境没什么大问题。
最不喜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B:徐克说,他看到你还挺奇怪的,感觉你和很多习武的人不太一样,比如你会害羞、文气,不像很多习武的人那么粗鲁。这跟你成长的性格、环境有什么关系吗?
L:不一样就是每个人的性格啊。我记得,中国有几千万人小时候都是练武的,我不大喜欢别人觉得,练武术、搞体育的人天生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当时的普遍概念,也都觉得搞运动的人,就应该这个样子。所以,我从小就看很多的书,虽然没有正经地上过学,但很喜欢看历史,喜欢找哲学的思想,喜欢去研究内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可能就是因为喜欢思考,所以就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
B:你很早就有人生观了吗?
L:很早,11岁吧。
B:11岁的孩子那时候能知道什么?
L:因为实事造英雄啊。你的家里很穷,没有父亲,别人让你练武术,你就练了,要你拿冠军,你就拿了。拿了冠军以后,要你继续拿,你就继续拿冠军。
11岁的时候,突然要你代表中国去外国,接触一个资本社会,你发现那个世界剥削百姓,工人会流血,这时候你会想什么?我小时候接受的教育,是地主老财刘文彩那种。你见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你相信自己看到的,超级市场有无数的冰激凌,有无数的汽车,有别墅。但你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你会很痛苦,你也搞不懂,但你也不能说。我喜欢观察,从小我身边的朋友都是比我大10岁以上的,同龄人根本和我没法说话。那些大人关在门里,说的其实也是这些话。但你不能明说,否则下次就没机会出国了。
忽然,我就觉得,我要思考,不能完全相信别人说的东西,但我也不能说出来。我就只能闷在那想,每一次就这么想。在上世纪70年代那个特殊的环境当中,东西方文明的冲撞在我11岁到16岁之间发生了。我去过美国、非洲、中东,伊拉克、叙利亚、巴基斯坦以及欧洲、亚洲很多国家。我看到很多,不能讲,只能放在心里想。
B:你的人生属于快速成长,经历超级丰富。因为你的这种快速成长,有没有失去些什么东西呢?比如说天真啊?
L:失去的,可能正好是你得到的东西。可能你没有看到那些,褪去了外衣之后的东西。你们只见到包装过后的李连杰。其实生活当中有很多这种事情,你可能更本无法相信这就是银幕上的那个大侠做的事情。
B:比如?我想要听举例。
L:躺在太太怀里撒娇,肯定不是大侠吧!当一个人让你觉得很安全,你可以扯开所有内在外在的包装,因为她足够了解你,你一定会有把自己外壳撕开的那一个刹那。每个人都会有,但都会不一样,不见得喜欢讲。你如果一定要我讲一个,你一定不会相信李连杰会做撒娇这样的事情。但我告诉你,这是一个人在某一种状况下一定会做的事情。
慈善行业进入了寒冬
B:从小的所见所闻,让你年轻的时候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经常会和周围发生激烈的碰撞,这也让你比别人更有自我保护意识,是这样吗?
L: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会,但是到了2000年以后,我不会。不会的意思是,我不会为自己去捍卫一个权利,我会希望更多人少走弯路。我提早5年就说,公益慈善要公开、透明,要专业,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5年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其实提早做这些事情,让我觉得,我是在用这些东西回馈社会。文化上也是如此。当你经济非常腾飞、非常强大的时候,如果没有文化,那是一个大国,一定不是一个强国。强国一定要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东西同等存在,所以,应该接下来做些文化的事情。
B:你已经把“小我”这块放下了。
L:不是放下,是差不多了。你都看透了,自己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可能我40岁就走完了人家60岁的路,因为我的工龄是从11岁开始的,所以很早就了解这种东西。再加上上世纪70年代的时候,我就在全球走了一圈,80年代到处撞,90年代在香港、美国工作,各个不同环境里我都呆过。我在欧洲住了两年,在美国也住了几年,得到很多新的感想。所以,我可能就有提早退休的心态。我希望我能够力所能及回报社会,不是说能给所有支持我的观众钱,我没办法给每个老师买个房子,这是不可能的,但我可能是做一个机制,通过这种机制,让更多人少走很多弯路;文化上也是如此,让大家能够健康快乐地生活。
B:刚刚听你在台上讲,慈善行业进入了寒冬。因为有郭美美事情,大家应该反而会认为壹基金值得信赖。但为什么说慈善这个行业惨烈呢?
L:因为这是一个很专业的问题,短时间很难讲清楚。我不为壹基金担心什么,我是为整个中国的慈善事业。你不见得一定要支持壹基金,但是必须要支持慈善。现在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这个行业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减产了90%,也就是能得到的善款少了90%。这时候,那些受助的群体怎么过?
光有一个壹基金是没有用的。整个这个行业被伤害到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会去埋怨任何事情,我要理性的去思考。这个事件好的一面,是让大家懂得了监管,但坏的方面是,打击了整个行业,让大家忘记了回馈社会。
B:但大家会变聪明一点,会有所选择。这个时候,可能就会看出壹基金的价值,它更可靠,大家开始有所选择,这难道不是好事情吗?
L:对,大家是有选择的权利了。但是我的意思是,一个壹基金不够。我不是为了壹基金。壹基金现在非常好,它的比例还在增长,但整个大环境进入了冬天,我们不要从个人到企业都说:这些事情都不靠谱,我们要找个靠谱的,以此为借口,拒绝捐赠。其实,他们也根本没去找靠谱的。今年大多数慈善事业都减产,我们到底给谁捐款了?全中国的公益慈善起码跌了90%,按照这个道理,壹基金这边应该增长好几百倍,这本来是一个几百亿的盘子。但事实上,壹基金在原有的基础上只有10%的增值。这些东西在哪里?我们到底是不是以不靠谱为借口,不再做这个事情了?大家也没去找靠谱的。有多少人在寻找?公益慈善要很冷静、很理性的去做,我做的时候就知道,我做不完,几千年都做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