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公园、避难绿地变身高尔夫练习场、高档会馆，富人的享受空间一再侵蚀普通百姓的生活空间，恐怕不是一句"平灾结合"或是"以绿养绿"就能解释得了的

　　文/图 本报记者 肖莎 发自北京

　　近日，北京市海淀区四季青桥东一个没有围墙的、名为“曙光防灾教育公园”的应急避难场所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公园内的两块高尔夫训练场以及几处高档会所是引发话题的“罪魁祸首”。

　　7月7日，曙光防灾教育公园的经营者北京新兴曙光科贸有限公司资产开发管理运营部冯姓工作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当日上午，包括曙光科贸公司、曙光街道、北京市海淀区地震局、海淀区区委等在内的单位召开了一个内部会议，商讨关于曙光防灾公园内部开设高尔夫训练场等高档会所一事的统一口径。

　　7月8日下午3时，烈日当头，两个工人在为公园内一块高尔夫球训练场种植草皮，一个红衣男子仍在另一块训练场练习发球，高尔夫训练场的会员卡销售人员对媒体的关注并不知晓。

　　“我们公司有1000多个会员，有当官的也有经商的，是全北京唯一一个纯会员制的高尔夫俱乐部。公司租这块地的租约有十几年，所以您可以放心办理会员卡。”上述销售人员非常热情。

　　截至记者发稿前，媒体对此事的关注已持续近两周，但官方的统一口径仍未发布。

　　防灾公园里的高档会所

　　曙光科贸公司的冯姓工作人员向记者提供了一个官方答疑的微博(http://weibo.com)和博客，博客内容显示：曙光防灾教育公园是其中唯一一个从规划之初就设定以减灾防灾教育为主题的公园，由隶属于曙光科贸公司的北京海青曙光房地产开发中心投资1.2亿元修建而成。

　　北京市地震局办公室孙姓工作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北京市目前共有33处应急避难场所，曙光防灾教育公园是唯一一家由公司经营的，其他32处应急避难场所的产权单位均为政府相关部门。

　　曙光科贸公司称，公园日常运营及维护的负担是巨大的，2006年6月29日举办的“北京市园林局专题办公会议”明确指出防灾公园要“平灾结合、功能并重”。由此，公司引入了包括小白鲨、芙蓉豪庭餐饮会所、二手车交易市场、高尔夫训练场、网球场等在内的商家。

　　从公园南门门口的规划图上记者了解到，小白鲨是原规划的应急指挥中心所在地，二手车交易市场是原规划的车宿区所在地，芙蓉豪廷餐饮会所是预留的医疗救护点所在地，高尔夫训练场则是应急棚宿区所在地。

　　南门西侧即是巨大的餐饮企业小白鲨的指示牌，东侧是两个高尔夫俱乐部的指示牌。

　　在小白鲨指示牌的后方，应急避难场所的指示牌显得“低调”很多，而且部分被树木遮挡，并不易发现。

　　从南门进入公园不到10米处，西侧一个高高的高尔夫球球手塑像比较抢眼，此处即是引发争议的两块高尔夫球练习场之一。

　　进南门往东走，是另一块高尔夫球练习场，练习场南侧靠马路部分的小山坡上，错落地摆放着一些与防灾内容相关的教育性雕塑，内容包括对地球内部构造、火山、断层、灾难时如何自救等相关知识的普及。

　　顺着公园南侧绿化带往东走，还有一处并未开门的“倾斜体验小屋”，而小屋的东侧不远处，即为人均消费800元以上的芙蓉豪庭会所。

　　芙蓉豪庭的工作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会所正在修建二期工程。

　　对于媒体和公众对在防灾公园内修建高档会所的质疑，曙光科贸公司在官方答疑微博上发表图文称：公园西侧的高尔夫训练场上只有简陋的高尔夫发球台。

　　但该高尔夫训练场的工作人员却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该训练场此前是中韩合资的公司所办，训练场的设备比较高档，都是可以全自动供球的，这在北京是首家。而且训练场的打垫有短草、中草、长草三种不同设计，可以让球友感受实地挥杆的感觉。训练场内部还有包括VIP包房、咖啡厅、按摩室、美容美发室等在内的配套设施。

　　“很多人都是办卡陪客户过来打球，办10万元面额卡的会员比较多。”该工作人员说。

　　上述工作人员还透露，公园东西两侧的高尔夫训练场现在都归其公司所有，东侧的训练场还可以打真草、果岭。

　　公园奢侈运营被疑违规

　　《法治周末》记者走访包括北京市兴隆公园、元大都城垣遗址公园等在内的多处应急避难场所发现，公园型应急避难场所内平日进行运营是相对普遍的，但大多数是面向公众开发的如儿童游乐设施、划船等项目。

　　中国地震局《关于贯彻落实推进地震应急避难场所建设的意见》中也提到，建设应急避难场所应坚持“平灾结合”的原则，可将现有的并具有一定规模的绿地、公园、休闲健身广场、学校操场等场地，建设改造成为能够发挥应急避难作用的场所。平时作为居民休闲、娱乐、健身等活动场所，在遇有地震、火灾、洪水、爆炸等突发重大灾害时作为避难、避险使用。

　　如何“平灾结合”，为居民提供的娱乐、健身休闲场所符合哪些要求，上述意见并未有细则。

　　土地估价师章林晓告诉记者，公园是公益性的，即使是要遵循“平灾结合”的原则，所开发的项目也应该是面向广大公众开放的，而不应是为小部分富人服务的。

　　“此外，开发娱乐、健身等项目也必须保证该公园具备应急避难场所的相应功能。”章林晓说。

　　对于公园内的高尔夫训练场，章林晓称目前高尔夫球场的修建国家是明令禁止的，严格意义上来说，高尔夫训练场的修建也应该是禁止的，但仍有不少人在打擦边球修建土地面积需求相对较小的高尔夫训练场。

　　“这个问题之所以一直解决不了，症结在于富人的享受空间与一般老百姓的生存空间之间的争夺。”章林晓说。

　　在采访中，《法治周末》记者并未得到关于曙光防灾公园内的高尔夫训练场的审批信息，其销售人员也只是表示“一切都没问题”。

　　“从土地规划的角度来看，公园的用地是公益事业用地，是划拨无偿使用的。而在公园内建造高尔夫球场、餐馆和会所，还涉嫌违规改变公园用途。”中国农业大学土地资源管理系主任朱道林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对土地规划颇有研究的律师孙燕青也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从法律角度来讲，土地性质是什么就应该做什么，改变规划必须经过相关部门的审批。”

　　但目前曙光科贸公司公开的官方答疑内容中也并没有高尔夫训练场审批的相关内容。

　　官方回复难出炉

　　公园，这样一个面向公众的公益性场所，里面却是大面积的平民不能进入的高档会所，这是此事得到公众关注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前说这是一座面向大众的免费公园，后来又说是搞成避难绿地，是面向群众的。可是，真正建起来后，却发现里边不仅有高尔夫球场，而且还有高级饭店，高尔夫是贵族运动，我消费不起，饭店我进去问过，吃顿饭随便也要几千块钱，更是去不起啊。”一位在高尔夫训练场围墙外的公园林阴处休息的女士对《法治周末》记者说，在该女士周围还有几个人躺在长椅上休息。

　　包括曙光科贸、曙光街道在内的相关部门最初对此事的回应都相对积极。

　　曙光科贸公司党总支书记韩建国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将公园内的地面建筑、草地租赁给其他公司经营是公园管理方的主要收入来源，这笔收入每年大约有1200万元。且曙光科贸公司和公园内商家都签订了协议，约定商家必须无条件服从政府的应急需要，如果发生地震，只要政府一声令下，高尔夫球场马上就能搭上帐篷住人。

　　芙蓉豪庭的工作人员也向记者证实，一旦发生地震等灾难，该会所将无偿提供应急避难所用。

　　曙光公司还在官方博客上也发文强调公司引入商家是为了维持公园运营所用等，并称现有的商家布置不会影响到公园的应急避难功能。

　　曙光街道办公室副主任曹建华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曙光防灾教育公园是政府探索“以绿养绿”模式的一次尝试。

　　但这些官方回复似乎并未打消公众对权贵阶层的奢侈消费挤占公共资源产生的忧虑，高尔夫训练场的资质也在持续被质疑。

　　质疑声中，曙光科贸公司等在内的相关部门开始噤声。

　　7月7日至7月8日，《法治周末》记者联系曙光科贸公司、北京市地震局、曙光街道、海淀区区委。

　　曙光科贸公司资产开发管理运营处工作人员称，领导已经发话，关于曙光防灾公园的事情一律由政府部门回应；曙光街道城管科的工作人员则称领导都去开会了，自己并不熟悉；北京市地震局的工作人员称，地震局只对防灾公园提供技术指导，促使公园的应急避难功能达到标准要求，其他的都要问产权单位；而海淀区区委宣传部工作人员称，统一回复还在拟订中。

　　7月7日，记者向海淀区区委宣传部发去采访提纲，但截至发稿前，并未收到官方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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