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之宫

　　本报记者 陈相乐 北京报道

　　紫禁之巅镶嵌的金色琉璃瓦，闪耀夺目；深邃门洞中朱漆染就的大红门，凝重安静；护城河边筑起的10米高院墙，巍然耸立。

　　从朱棣进驻紫禁城算起，数百年来，即便是朝代更迭，世事变幻，故宫也一直保持着它那生来具有的威严庄重，不曾改变。

　　然而，仅仅是短短三个月，这种持续了近600年的威严和庄重，却被数次改写。从2011年5月8日开始，在故宫的高墙深院中，一系列区别于午门、神武门的“失窃门”、“会所门”、“错字门”、“瓷器门”也一一“打开”，故宫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多重门”。纷繁复杂的形势下，宫里的人走不出来，宫外的人很难走进去。

　　故宫，成了“故事”之宫。

　　拍卖馆藏：故事还是事故

　　三个月来，故宫一直很火。如今，将这团火焰再次挑起的不是“展品失窃”，不是“建福宫夜宴”，也不是一直悬而未决的“瓷器损坏”。这一次，是“故宫拍卖馆藏文物”。

　　故宫，这个一直号称是世界五大宫殿之首的国有文物收藏机构，竟然拍卖馆藏文物？质疑一出，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故宫又一次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尘封六年的日记

　　事实上，质疑“故宫拍卖馆藏文物”事件要从6年前的一篇个人日记说起。

　　2005年6月结束的北京瀚海春季拍卖会上，五件宋代名人书札以2227.5万元人民币的高价成交。几个月后，2005年9月18日，曾任文化部艺术品评估委员会首届委员的裴光辉在其《格古日记》中这样写道：“有件藏在心里数月的事，实在是不吐不快，但说出来必定令人吃惊：北京故宫博物院是否将馆藏珍贵文物拿出来拍卖？”除此之外，裴光辉心中还有一个疑问：“8年前(1997年)已被北京故宫博物院购藏的珍贵文物如今怎么又出现在拍卖行，并且以高出当年3倍多的价格售出？”

　　裴光辉所说的珍贵文物便是之前提到的五件宋代名人书札。这五件书札，原为著名书画鉴定家张珩藏品，后售予书画收藏家张文魁。裴光辉解释说：“张文魁在上世纪50年代移居南美，书札亦随之漂流海外。1996年国内藏家在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行以50万美元的价格购回，使墨宝荣归故里。1997年，这五件北宋名人墨宝出现在北京翰海1997年春季拍卖会上，以总价682万人民币拍卖成交，得主为北京故宫博物院。”

　　“故宫人应当知道：当年这五件墨宝被故宫购得，其性质已经发生转变，即已经成为国有文物，而不再是‘拍品’。故宫应不至于利令智昏到了将馆藏珍贵文物拿出来拍卖的程度吧？”裴光辉很是疑惑。

　　裴光辉的疑惑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按照《文物保护法》第四十四条规定：国有馆藏文物禁止出售、赠与，或者出借给国有文物收藏单位以外的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个人。”中国拍卖协会中资深业内人士王凤海与欧树英均对记者表示。

　　然而，遗憾的是，这则日记当时并未引起如今天这般的关注。随着时间的推移，裴光辉关于对“故宫拍卖馆藏文物“的质疑也被尘封了起来。

　　1997年，买？2005年，卖？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2011年8月，此时，距离裴光辉当年的质疑也已过去了近6年。让裴光辉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这篇几乎被人遗忘掉的日记竟然又一次神奇般的复活。

　　2011年8月，《中国青年报》先后发表《五件宋代书札拍卖之谜》等几篇文章。报道再一次还原了裴光辉当年对故宫提出的质疑，更重要的是，一系列当年没引起重视的细节也被一一寻找出来。

　　那么，1997年故宫是否从瀚海购得五件宋代书札呢？

　　根据调查，在故宫博物院编纂、紫禁城出版社出版的《故宫博物院八十年》一书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出现于“故宫博物院大事记”栏目下的“1997年”一栏中：“6月18日，从瀚海拍卖公司拍得宋人书札五件。”据了解，这本书是2005年在故宫博物院成立八十周年之际，作为献礼书而出版面世的权威性官方读物。此外，在故宫的官方网站上也显示在1998年有宋人书札五件入藏。

　　不止这些，媒体曾在瀚海公司网站上查得《十年春与秋》一文中显示：(1997年——记者注)故宫博物院以660万元的高价，委托竞投到宋代五件名人书札。这样看来，1997年的瀚海拍卖中，五件宋代书札的得主应该就是故宫。

　　那么，在8年后，也就是2005年，故宫果真又将这五件宋代书札进行了拍卖吗？在瀚海公司网站上，记载了2005年瀚海春季拍卖会上，编号为1367—1371的五件宋代书札已成功拍出，而且其成交价也都与裴光辉6年前日记中所记载的一致。如此来看的话，“当年故宫购得的五件拍品”在2005年确实被拍出。

　　故宫：我们没有私自拍卖

　　作为1997年以及2005年两次交易的中间人，瀚海掌握有交易双方的相关资料。1997年的买家和2005年的卖家是否故宫，瀚海或许可以给出较好的解释。不过，对于两次拍卖活动的买家和卖家，瀚海曾以按照《拍卖法》规定，拍卖公司要为当事人保守秘密为由未给出答案。而且，之前瀚海网站上关于“1997年故宫以660万高价拍下五件宋代书札”的内容也已被删除。是因为这条消息表述有误从而删除？还是刻意避免惹上是非？记者致电瀚海，然而相关部门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那么，故宫方面如何解释1997年和2005年的两次交易呢？故宫博物院新闻发言人冯乃恩对外界表示：故宫博物院从未竞买、收藏过网帖中所称的五件北宋名人书札，更不存在私自拍卖藏品一说。果真如冯乃恩所言，那为何会在《故宫博物院八十年》以及故宫官网上出现1997年故宫收购宋代书札的消息呢？

　　8月8日，故宫终于有了新的回应。大致内容如下：1997年，翰海春季拍卖会上拍五通宋人书札。当时，著名书画鉴定家徐邦达先生曾致函上级主管部门建议收购，经履行论证程序后，故宫遂与拍卖公司接洽，当时媒体对此有所报道。动用这一数额的经费征购文物必须向上级部门申请，由于未获批复，此项收购未实现。2005年出版的《故宫博物院八十年》一书和官网“院史编年”栏目的收购记载，是由于我院当年整理院史大事记查阅公文档案时，误以当时上报申请经费文件为依据，没有核对所申请经费并未批复和未能购买的最终结果所造成的。除此之外，故宫还表示，将更正官网上的相关信息，《故宫博物院八十年》一书待再版时更正。

　　回应的发布，虽然还是难以让所有的人停息对故宫的质疑，但是正如这场风波中的另外一个主角——裴光辉所言：相比起此前故宫遭遇到的“危机”而言，这次的回应显然有了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