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债危机

　　《理财周刊》：

　　美债危机

　　文/本刊特约记者 乔磊(发自美国洛杉矶)

　　随着标准普尔把美国主权信用评级从AAA下调到AA+，全球市场旋即出现了巨大的震荡，由此引发了人们对美国乃至世界经济二次衰退的担忧。可以认为，恐慌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在这一轮风暴过后，世界经济发展的格局却可能产生新的变化。

　　恐慌！恐慌！恐慌！近一段时间以来，美债危机的影响正在加速大面积蔓延。受标准普尔降低美国债务信用评级的影响，全球资本市场一片狼藉，数万亿美元市值瞬间蒸发，其惨烈程度不禁令人想起了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日。而在遭遇了黑色星期一之后，市场只出现了略微反弹，8月10日美国股市再度重挫，道指收盘暴跌520点。

　　与此同时，经济二次衰退的阴霾在世界各地蔓延开来，A股市场也连连向下破位，人们不由得发出了阵阵惊呼：“这市场究竟是怎么了？”而更为关键的是，由于美国是此次危机漩涡的中心，这更大地引发了人们的担忧。美国究竟怎么了？现在就让我们跟随记者的脚步，去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全球市场大震荡

　　美国国家主权信用被标普调降后，引发全球股市震荡。8日，世界各股票交易所哀鸿遍野，纽约股市大失血，三大股指全都惨跌，道指下挫634点，跌破11000点大关，标普和纳指下跌幅度近7%。9日美国股指开始反弹，股市有企稳迹象。股市的震荡反映出投资人对美国经济前景缺乏信心，美国债信调降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资本在绝望地找寻避险良港，这之中包括美国政府债券。虽然美债是标普的降级对象，市场动荡时投资者仍然追捧美债。在这眼花缭乱的经济万象中，背后的深层含义却是，敢于叫板美国的标普敲响了美国债信的丧钟，也将风雨飘摇的美国经济拖入了将会低速发展的十年。

　　尽管美国总统奥巴马8日公开喊话，称美国的债信仍是AAA级，美国的债信不会因一个评级机构作出的结论而改变。标普的结论也较匆忙且存有缺陷，但不容忽视的是美国政府背负的庞大债务以及缺少解决之道却是不争的事实。美国经济规模庞大，内容多样且以市场为导向，这种增长模式一直是政府制定政策、投资者决定投资方向以及企业和消费者行为的基础。在过去十年，美国经济是建立在政府和民众举债消费以及房地产泡沫这样一种发展模式上。走过了美国世纪，这个200多年的“老司机”在推动自身经济增长上也变得力不从心。

　　9日，美联储开过闭门会议后发表了一份声明，未提及是否继续推行量化宽松政策。美联储表示，它会在未来两年里继续维持接近零的利率，美联储承认美国经济比预想的要弱，而且面临着越来越大的风险。美联储此举意在平息投资者紧张的情绪，投资者希望美联储更清楚地表达出多长时间内，他们将能够获得超低利率的信贷。目前看来至少比许多经济学家此前预期的一年时间要长。美联储是否再推出量化宽松政策(QE3)，美国社会有两种不同声音。经济学家认同美联储的首要任务是将通胀控制在合理范围以及发展经济，如果推出QE3将加剧通货膨胀的风险。美联储的一些前高级官员则认为美国经济如果再不能复苏，剩下的解决之道就只有延续老路， 推出新一轮证券购买计划，帮助推动经济增长，也就是大印钞票，推出第三波量化宽松政策。

　　美联储在过去的3年推出过两轮量化宽松政策，但经历了短暂复苏后，今年美国经济发展放缓，市场担心美国经济又处于衰退边缘。路透社的分析认为，美联储可能动用的政策工具包括：新一轮大规模资产购买计划；规模较小的行动，例如调整其资产负债表，增加中长期债券规模，压低中长期利率；重申其低利率及货币宽松的承诺，帮助刺激消费、房市以及就业；保持与市场的沟通或者调整资产组合。现在看来只有经济形势急剧恶化时，美联储才会祭出回购国债这面大旗。

　　评级调降掀巨浪

　　8月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了国会通过的提高债限法案后，以为万事大吉。3日兴冲冲赶回老家芝加哥为2012年总统大选举行筹款会。孰料，5日标普信评机构破天荒将美国政府的债信等级从最高的AAA降到AA+，并且还附上负向展望的但书。标普虽然对美国国会通过提高债务上限表示认可，但对国会和政府解决金融问题的能力表示悲观，而且严厉批评美国政治人物之间的恶斗，认为现行的华府政治体系无力实现长期的债务稳定。标普的做法无疑让白宫颜面扫地，也使世界各国对是否继续持有美国国债出现政策性辩论。

　　在美国经济或将二次探底的风潮中，提高政府债限之争已反映出美国的政客关注政治远高于如何应对经济滑坡的心态，更可看出他们对于解决经济困境缺少有效之道。美国债信降级的确让美国政府很难堪，而最现实的是政府贷款成本会加重，进而影响到企业和消费者。美国证券与金融市场协会指出，债信评级调降将让美国债券利率增加0.7个百分点，政府举债成本恐增加1000亿美元。美国广播公司引述分析师的话说，债信调降可能使美股指数下跌6%，房贷利率将上升，失业将增加。根据专家的评估，这次债信调降将使美国的GDP下降1%，相当于失去64万个工作岗位，政府税收减少，债务则再度增加，美国经济或再次探底。

　　由于美元和美国的国库券对世界贸易和金融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从理论上讲美国债信降级会对全球经济体系造成强烈震撼。这可能让外国债权人更加忧虑，也会考虑是否再大量持有美债。不过一些分析师认为，债信评级降低不会影响对美国政府公债的需求，市场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债信评级机构本身信誉就有问题。

　　美元将走软似乎已成为趋势，纽约沙姆森投资顾问集团投资专家路易斯表示，提高债限加上美国债信评级调降等于疲软美元。国际投资者不仅担心美国债信评级下降，而且美国年度的贸易赤字也将成为不持有美元的最好理由。多年来美元作为世界最主要的储备货币，在全球储备货币中占据60.7%的高位，但美元不断走软也让人们质疑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功能。另一方面，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都无意维持强势美元，美元会继续贬值，间接造成他国货币升值，进而拉开新一轮货币战。

　　衰退阴影正蔓延

　　尽管由于联邦政府获得了提高债限的国会批准书，也让债限问题跨越了2012年总统大选，但这种政治上的妥协并未真正解决庞大的债务问题，而且美国的国债反而会继续升高。金融专家费柏认为，国会的减赤计划只是一个框架，缺少细节。由于奥巴马政府在加税问题上面临共和党反对，政府收入难以增加。况且在2013年前，政府的作为只是维持现状，削减开支形同虚设。政府剩下的选择就是举债，如果经济成长减缓，明年政府赤字将达到创纪录的17000亿美元。

　　经济学家警告，提高债限法案只是把美国债务危机拖延，并未从根本上解决顽疾。短期来说，债限法案或会使失业率高企和需求不振等基本问题恶化。经济学家戈德伯格认为，投资者最担心的是法案会将美国拖入新的经济衰退。共和党参议员保罗亦指出，法案不能阻止美国跌落“财政悬崖”。 

　　与此同时，对白宫和国会达成的债务上限协议，美国民众并不看好。根据盖洛普8月3日的民调，只有39%的民众认可这一协议，46%的民众不认可债限协议。而且民众的看法出现党派上的巨大分野，58%的民主党籍民众看好这一协议，64%的共和党籍民众不看好这一协议。对于政府庞大的负债，美国民众并不赞成但又无可奈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美国大多数民众对政府背负巨额债务深感不满，也希望政府能节省开支、大力削减赤字，避免国家陷入债务危机而不能自拔。

　　美国民众现在更关心失业、通货膨胀和房地产市值缩水的问题，更多的民众认为政府债限的提高将使美国经济变得更糟，持这种观点的民众占41%。当然也有17%的民众认为，政府债限的提高对美国经济复苏有利，而认为对美国经济不产生影响的民众比例为33%。在提高政府债限对经济影响上，不同党派的选民立场都趋于一致，认为负面影响超过正面影响的人数比例都较高。

　　美国众多经济学家与民众的看法类似，也不认为政府与国会达成的债限协议会刺激美国经济的发展。相反，由于政府无力扩大支出，民众受经济形势影响势必减少消费，这会导致经济更难前行。国际投资者在美国政坛激辩债限时的确有些忧虑，唯恐投入美国国库券的资金会受损。而他们采取的策略是死保美国国债，继续扩大美国国库券的持有量。罗斯格大学政治学教授贝克认为，美国民众将很快忘掉债限之争，他们会向政治人物施压，他们更关心的是工作、收入、养老金和医疗保险。虽然政治人物在债限谈判过程中舞枪弄棍，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面孔，但却提不出来真正能够解决美国经济问题和政府庞大债务的具体办法。美国当前经济衰退加深、失业问题严重，再加上政府债台高筑，面对这一切，国会进行的是口水战，而奥巴马和美联储主席伯南克看起来也都是束手无策。

　　民众生活受影响

　　美国债信调降后对美国民众生活无疑会产生影响，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将冲击房地产市场。8日，标普再接再厉将美国“两房”的评级从AAA降到AA+。目前房地美和房利美拥有或担保了全美近一半(约3100万份)房地产抵押贷款，总价值共计约5万亿美元。此次降级将会累及新房购买者，房贷利率一定会高升。美债信降级后，美国无法再享受最低借债风险与最低利率的好处。最明显的表现是，贷款利率会升高，这意味着信用卡、学生贷款、房贷和汽车贷款的利率都会水涨船高。贷款利率的上扬对学生贷款和汽车贷款影响不算太大，但对房贷影响较为深远，可调整利率房贷的利率一定上升，而且连固定利率房贷也会受到影响。因为固定利率贷款与10年期国库券的回报率直接挂钩。优惠利率上升，国库券回报率会上升，固定利率房贷的利率亦会跟着上升，这会影响美国房市的复苏。

　　与富人大量拥有金融财富不同，普通民众的家底主要是房地产。经过房地产泡沫，美国房屋资产大幅缩水，房屋价格已经下降到2002年的水平，而位于佛罗里达州、加州、内华达州和亚利桑那州的房屋价值下降接近50%。据估计，全美多达1100万个家庭受困于抵押贷款，成为负资产阶层。银行拥有多达200万幢止赎房屋，如果目前的趋势继续下去，房价可能再跌10%。

　　第二，股市波动直接冲击中产阶级。美国的金融财富主要掌握在20%最富有家庭手上。他们财大气粗，在股市上是玩闲钱，即使股市下跌，他们的损失也是账面上亏损，还撑得过去，不会伤筋动骨。而中产阶级则不一样，投资股市的钱基本上来自退休账户。在金融风暴期间，许多中产阶级家庭的退休账户缩水一半，临到退休时还差钱，只好继续为钱而奋斗。美国股市虽然不会一直跌下去，但动荡不已会使投资者失去信心。现在能投资的选择购买黄金，8日国际黄金价格每盎司达到1713美元，预计年底有可能升到2500美元。投资者的另一项选择是投资房地产，趁房市低迷进场，但风险也不小。

　　第三，推动美国经济进入呆滞状态。美国国内生产总值显示了双重的经济衰退已经来临，第二季度的经济增长只有1.3%，消费开支只上升0.1%。政府负债过多，已无法再通过“罗斯福新政”的手法刺激经济，这将使美国经济状况变得更糟。在经济低迷时期，民众收入会降低。由于就业少和工时减，美国家庭可支配收入下降。根据通胀调整之后，不包括政府失业救济在内，今年个人收入平均下降4%。美国过去10年民众收入增长幅度不高，但日子还能维持在一定水平，这要归功于低通货膨胀率。但从去年开始，美国民众基本生活用品开始较大幅度涨价，而如今伴随着经济的低迷，物价上涨已成趋势，这对民众的生活会产生最直接的影响。当然最令人感到头痛的问题是美国的失业率，目前，全美有1400万人失去工作，其中三分之一已经失业超过一年。专家认为，失业率将不会有很大的改善，除非每月可增加30万个或以上的就业岗位。而按照现在的就业率增长速度，预计需时一至两年多，才可使经济恢复到传统上被认为是合理的失业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