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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磊:断裂的金融改革推动全民投机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09-26 12:08 来源: 《新世纪》

  几乎在一夜间倒退回15年前,毫无技术含量的金融骗局重新上演,银行在高息揽储,民间在炒资金

  陆磊

  以2009年为分水岭,中国的金融改革出现明显断裂。此前十年,审慎是金融改革的关键词。由于不审慎,付出了农村基金会关闭、城市信用社全行业关闭、全国性信托整顿、农信社除上海外全行业亏损、四大国有银行资本金严重不足等惨重代价。正因为审慎,调控当局在2007年10月起大力遏制资产价格泡沫化,几乎在2008年三季度前收全功。

  可是,自2009年一二季度之交,金融业在普遍批判英美式金融创新的同时,亦放弃了审慎。一边倒式的救亡思想,彻底压倒了本应持续推进的现代金融启蒙——风险管理。

  于是,几乎在一夜间倒退回15年前,毫无技术含量的金融骗局在正规金融机构和民间重新上演,银行在高息揽储,民间在炒资金。

  神话永远源于流动性

  或许可把所有的泡沫破裂,在理论上归咎于动物心理,在实践上归咎于内控失灵。但投机的发生永远基于诸多神话,而神话永远源于流动性。

  以这次内蒙古投机泡沫推想,如无2009年上半年的7.8万亿元信贷投放,必无煤炭乃至矿权投机,亦无开设各类骗局的可信度。人们之所以相信可获得20%至50%的年度资金回报率,一定基于煤炭、矿权超过50%的年度价格涨幅。的确,他们看到了资产价格暴涨,他们相信投机盈利前景,甚至有理由认为,庞氏骗局的制造者自己起初也深信不疑。

  因此,也许不应仅仅把责任归咎于银行内控。一旦货币失控,谁会持有货币?更要命的是,往往在调控当局意识到问题并实施紧缩性操作时,问题反而会显得更加严重。

  第一,一旦紧缩,投机骗局制造者将不得不按照更高的筹资成本获得资金,于是民间高利贷呈愈演愈烈之势;第二,如果正规金融机构或明或暗地参与了对投机的融资,则只有依靠发行更多的高息“理财产品”,来维持已日益脆弱的流动性链条;第三,由于紧缩会使实体经济部门的筹资成本亦随之上升,往往会成为对紧缩持恐惧态度的投机者借以反对紧缩的口实。

  终于,我们在2011年想起了“宏观审慎”,但为时已晚。由于忙于救亡,我们站在了危亡的边缘。微弱的重归审慎的呼声,被越来越多的饮鸩止渴的行为淹没。时至今日,金融机构的微观操作,已被套上了不审慎的枷锁。

  “画饼”困境

  银行不审慎是宏观、体制或微观原因所致,或兼而有之,关键是应该有何对策。

  第一,“画饼”困境已是中国银行业的通病。由于缺乏真实的第一还款来源,银行普遍关注抵押、保证等第二还款来源。这就是只要有地在,总资产利润率不到1%,银行也会向地方融资平台提供贷款;只要有矿权在,融资必不成问题;只要有中央政府在,高铁的现金流不足以降低其信用评级。所谓“画饼”,即在公共项目投资中,通过画政策蓝图之饼充现金回报之饥;在私人项目中,通过画资产价格之饼充偿还概率之饥。金融业放弃了本应坚守的审慎底线,礼崩乐坏的状态自然显现。

  第二,银行即使不发生操作性风险,也会有信用风险和流动性风险。一两个从事绑架案的蟊贼和银行中后台操作员工的作案,掀不起系统性风险的巨浪。操作风险在中外金融机构都并非罕见。真正值得担忧的问题,在于即使不出现内外勾结和违规操作,在当前铺天盖地、合规的理财产品发行、表外业务与变相高息揽储中,银行或许已系统性地置一般存款人于不安全境地。当然,系统性流动性风险与信用风险演化为现实损失,尚需时间和导火线,如全球经济再度探底或一些重要经济体陷入债务危机。届时,又会有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说辞,比如,全球能源价格暴跌,假如鄂尔多斯泡沫未来破裂,就可说其有深刻的国际金融背景。但是,我们为什么会制造出鄂尔多斯泡沫?如果没有泡沫则必无破裂的可能。

  第三,庞氏骗局是泡沫破裂的前奏,也是泡沫破裂前的最后环节。这是因为,骗局制造者在融资之初未见得自己意识到在制造骗局,而是仅仅想抓住资产价格不断上涨的机遇,但随着投机标的价格发生变化,自身运用杠杆过度,“不得不”用更高的承诺回报以借新还旧。此时,骗局才真正形成。但请注意,也恰恰在此时,面临泡沫破裂前夕。

  回归审慎

  如何回归审慎?这需有一手于前和一手于后加以配合,两者缺一不可。

  所谓“一手于前”,是指坚定地压缩投机泡沫。加强内控是标,刺破泡沫是本;资产价格是标,货币发行是本。内蒙古劫持案和银行内控问题,如果无紧缩性货币政策,或许仍将在不断上涨的资源和矿权价格掩盖下无法暴露。具体而言,一是继续实施数量收紧,二是择机上调利率。过低的官方利率必然造成社会融资脱媒,助长表外业务扩张和投机泡沫。

  所谓“一手于后”,是指要给实体经济部门出路,避免因压缩泡沫出现经济硬着陆。这不是设计诸多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也非把各区域发展都上升为国家战略,而是通过体制改革,指明未来的市场容量扩张前景;如实施结构性减税,渐进地推动小城镇发展,着力办好社区金融,让实体经济部门发现,回归主营业务仍然有市场前景和盈利空间。

  上述两手做法有例可循。在1993年至2002年的十年间,当时针对24%的通货膨胀和海南、北海房地产价格泡沫化,以及金融机构高息揽储、账外经营,当时调控当局的“一手于前”为极度严厉的宏观调控“十六条”,辅之以“一手于后”即顶着“狼来了”的风险和“卖国贼”的质疑,加入WTO并实施银行改革,彻底把投机转向了制造业从2000年至2008年的八年黄金增长期。

  我们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作者为广东金融学院代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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