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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游资的政商关系:集资案背后都有官员影子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5-18 12:09 来源: 三联生活周刊

  丽水,游资的官商关系

  魏一平 摄影:张雷

  摘要:吴英并不是那个时代唯一一个因民间集资入狱的冒险者。仅在2008年,吴英在金华看守所等待审判的时候,与金华相邻的小城丽水,就接连爆发了两起非法集资案。一起案子的主角是打着领导旗号疯狂集资的司机掮客,另一起主角则是当地风光的房地产老板季家父子。涉案的数额,故事的情节,都不输吴英案,而且,游资背后都有官员的影子。

  司机掮客

  在杭州见到朱文连的时候,他已经对叙述自己的遭遇没了兴致。紧绷在身上的黑白格子衬衫更衬托出发福的身材,他在杭州的家位于西湖畔,开的还是那辆在丽水时知名度颇高的黄色悍马。问起发家史,他含糊地回应:“从丽水来杭州的高速公路上,好多隧道都是我做的。”

  在很多丽水人眼里,朱文连有双面形象,有人说他是草莽派的“暴发户”,有人说他是勇敢挑战丽水集资潜规则的“英雄”。4年前,他把3000万元借给一个叫单旭波的人,一直到今年3月1日,才终于讨回了其中的19%。这是他的另一重身份——单旭波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中最大的受害者。

  案发前,单旭波的身份是丽水市工商联的司机。2009年3月,他被判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获刑9年零6个月。判决材料显示,自2004年始,单旭波以月利率1.5%~8%的高额回报为诱饵,非法吸收存款共计6280万元,所得集资款项先后被其以月利率5%~12%的高息转借给吕伟强等人使用,其中借给吕伟强的累计资金达4600万余元。

丽水银泰案件涉及众多底层集资户,她们在游资链条上处于最底端 丽水银泰案件涉及众多底层集资户,她们在游资链条上处于最底端

  在这之前,外号“胖子”的吕伟强,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结交领导广泛,路子多”。他的公开身份是丽水市政协主席的司机,在政府机关开了十几年的车。常常在饭局上吹捧自己与领导们关系亲密的他,最初宣称的集资理由是与领导合伙做生意。这一招很管用,不少人开始“托关系送钱给他”。后来,他又放话说自己要办厂,而且也确实做了样子,2006年初在工业区一次性买了23亩地,投资成立浙江瓯博特塑胶有限公司,当时的招商登记材料称,这一项目投资建成后,将年产PVC塑料片9000吨。

  当年热火朝天的工地,开工不久就因拖欠工程款停工了。但是,在2007年那个丽水游资最疯狂的年代,已经没有多少人真正去关心他的工厂项目。“炒基金、炒房、做外贸,所有人都相信,像‘胖子’这样的能人,给他钱就能赚回高额利息。”一位曾经借资给吕伟强的集资户告诉本刊记者。

  可是,即便是像吕伟强这样“天天跟领导们在一起的人”,也没有逃过资金崩盘的厄运。2008年4月24日,他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两天后,警察控制了单旭波。2009年5月,吕伟强案由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其因集资诈骗罪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判决书称,自2004年开始,吕伟强以月利率1.5%~12%的高息回报为诱饵,先后向单旭波等33户个人或单位非法集资2.6亿余元。

银泰创始人季林青的妻子董元英(右)显然无力面对眼前的局面 银泰创始人季林青的妻子董元英(右)显然无力面对眼前的局面

  就在吕伟强和单旭波归案的一个月前,2008年3月,外号“小姑娘”的杜益敏被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罪名也是集资诈骗罪。一位了解当地游资运作的老板提醒本刊记者:“他们的集资里都有官员的影子,但在吕伟强和单旭波案中,官员的角色更加赤裸裸。”

  他所言的“赤裸裸”,突出表现在资金链断裂的前夜。

  2007年11月,单旭波告诉朱文连,吕伟强和陈伟达、林斌等领导正在绍兴柯桥投资房地产项目,银行贷款还没到位,急需一笔验资款,等银行贷款出来后,所借的钱就可以立即归还。陈伟达当时任丽水市公安局副局长,林斌则是市委书记秘书,丽水本来就不大,能与这一级别领导合作,朱文连当然动心。几天后,单旭波拿来了署名陈伟达的借条,这更让朱文连吃了定心丸,不过,单旭波告诉他:“领导不方便出面,还是我来借比较好。”很快,朱文连就打给他1000万元,“连借条都没要就相信他了”。后来,单旭波以手机里林斌发给他的信息和银行账号为保证,又陆续向朱文连借款2000万元。

  与朱文连差不多同时被找上门来借钱的还有丽水当地的10多位老板。有些开始觉察到吕伟强和单旭波资金紧张的集资户,甚至出面替他们拉来高达3分钱利息的新集资户,为的就是把自己的钱赶紧解套。在这一轮寻找最后的接棒者游戏中,领导们也褪下身份顾忌,亲自上阵。

  当地纪检部门一份通报材料显示,时任丽水市公安局副局长的陈伟达,筹集亲友资金出借给吕伟强使用,并多次出面帮助吕伟强联系向企业借款;李锋(时任丽水市国土局副局长)、吴益由(时任丽水市政法委副书记)为吕伟强借贷资金提供方便条件,由于他们的帮助,吕伟强先后向浙江金龙房地产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等企业共借款1020万元,造成企业实际损失855万元。此外,林斌在出借资金和介绍朋友出借资金过程中,收受吕伟强“好处费”。

  据朱文连介绍,除了从他这里借走的3000万元,吕伟强和单旭波在资金崩盘前的这一轮疯狂集资,共借到5000多万元。直到案发前的几天,被朱文连追债的吕伟强,才告诉了他实情:“他跟我说,钱给领导拿走了6000多万元,陈伟达光拿走利息就有1280万元,林斌有1000多万元,都有账的。之前他被领导们控制着,直到拿回钱后才让他自首。”朱文连告诉本刊记者。

  随着吕伟强和单旭波案的审判,两人间微妙的关系也得以示众。简单说,以“领导司机”身份疯狂集资的这两人,不过是丽水游资中的掮客而已,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生意,而是把后借的钱用于支付先借的高额利息,依此滚动,直到最后崩盘,总是会有朱文连这样的接棒者出现。当然,这期间还可以满足个人的挥霍。公安机关查证,2004年以来,单旭波常带着吕伟强去澳门赌博,单旭波帮他签下筹码,从中抽取“洗码费”,吕伟强在澳门赌博共输掉2100余万元。有熟悉二人的人士评价:“吕伟强农民出身,头脑发热,被精明的单旭波利用了,他们两人又都被领导们利用着,实际上成了少数人赚取高额利息的傀儡。”

  季氏银泰

  就在吕伟强和单旭波案发的时候,2008年春天,小城丽水到处弥漫着一种兴奋和恐慌交织的情绪。在浙江GDP排名倒数的丽水,2000年才成立地级市,没有什么工业基础,却因为毗邻温州,下辖的青田县又是闻名于世的侨乡,很多人在海外做生意,民间游资一直很活跃。他们嗅觉灵敏,追逐着每个时期的兴盛产业,最开始是小水电站,后来是房地产。

  这个春天,引爆丽水集资坍塌的是一家名为万松房地产的公司。老板潘万松是包工头出身,后来靠集资拍下土地自己搞开发,成为地产界一匹“黑马”。可是,老板和集资户之间,并非简单的借贷关系,有时又会互相制衡。丽水地产界资深人士赵磊(化名)向本刊记者分析,当初万松许诺给集资户优先购房权,但后来的开盘价较高,引发了部分集资户的不满。“实际上,集资户中有很多炒房的人,他们带头退款,起初万松还不在意,觉得没事儿,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堵不住了。”

  万松事件持续了3个多月,当地政府审计部门及时发布公告,称万松的债务为4.85亿元,但资产超过5亿元,“总算稳定了一下集资户的情绪”。

  可是,与万松地产差不多的另一匹地产界“黑马”——银泰公司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银泰的创始人季林青也是丽水包工头出身,据他后来的供述,2000年左右,靠着手头仅有的12万元和亲戚朋友的借款,以280万元买下丽水卢埠村综合楼地块,挂靠在庆元县建设综合开发公司,并和卢埠村签订合作开发协议。后又挂靠该公司拍下了万丰小区27幢地块,2002年9月份该公司进行改制,季林青筹集30万元买下公司,名称改为银泰房地产开发公司,注册资金1000万元,以万丰小区27幢地块和卢埠村综合楼地块土地使用权作为出资验资。就这样,季家父子完成转身,正式进入丽水地产界。

温馨园小区被认定是银泰集团唯一盈利的项目,其背后也有政府官员的影子 温馨园小区被认定是银泰集团唯一盈利的项目,其背后也有政府官员的影子

  季林青有三个儿子,季文华排行老二。4月26日,我们在丽水一个老旧小区中见到了季林青的妻子董元英。案发后,季家财产被查封,这栋位于顶层的两居室是唯一留下的财产,也是他们家到丽水后买的第一套房。62岁的董元英一身农村妇女打扮,屋里只剩下简单的旧家具。据她介绍,老二季文华性格稳重,又在读大专时学过建筑,算是季家最有文化的人,所以,2003年,公司改制成银泰房地产投资集团时,季文华做了董事长。在这个家族企业中,老爷子季林青主要负责银泰遂昌分公司的运作,老大季永军辅佐二弟任银泰集团的总经理,小儿子季胜军则主要负责下辖的建筑公司和株洲项目。

  从2003年开始,季家父子的集资规模越来越大。这一年12月,他们以2.8亿元的受让价取得丽水市夏河村地块,土地面积近7万平方米。熟悉这一过程的赵磊告诉本刊记者:“几乎全部靠借款,银泰的自有资金不足10%。”

  董元英并不懂得这样的资金结构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有些委屈地向本刊记者回忆:“当时大家都在集资,他们爷儿几个商量着也这么干,借条的写法还是向别的房地产公司学来的。”她所言不差,从2003年开始,丽水市兴起了一股全民经商潮,甚至政府出面鼓励银行向公务员贷款经商,所需要的只是公务员之间互相担保即可。“那时候几乎每个公务员都能从银行贷到钱,从10万到50万元不等,很多人贷出来就放给房地产公司。”

乡下的姐姐端详着季林青风光时的照片,显得有些陌生 乡下的姐姐端详着季林青风光时的照片,显得有些陌生

  银泰的做法不新鲜,可是,真正进入房地产开发领域,却并不像季家父子想象的那么简单。赵磊分析道:“银泰最大的问题是内部管理不专业,开发周期过长,这正是民间集资的大忌。”在夏河地块上开发的江滨小区,2003年12月拿地,2005年10月才开工,而且一动工就拿出小区地段最好的房子预订出去。“最初预计2000万元的利润,最后反倒赔了7000多万元。”

  在赵磊看来,民间游资最大的特点就是“短期逐利,一有风吹草动就跑”,因此,如何掌握火候,让地产开发与资金使用的周期吻合,就成为关键。“银泰的借贷期限都是一年或者半年,一个地产项目,从拿地到回笼资金,不能超过18个月,否则隐形的财务成本就像蚂蟥一样,在账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是不断在付利息,形成隐形失血。”

  可是,季家父子的胃口越来越大,在江滨小区还没有动工的时候,又砸下1.1亿元拿下了丽水市行政中心的S06地块。如此循环往复,根据季永军在狱中写出的一份材料显示,从2001到2007年,短短6年间,银泰至少拿下了19块地,光土地出让金就高达17亿余元。这些项目,到2008年案发时,大部分还没有完成开发,甚至连最早在2001年拿下的第一块地,案发时都尚未开始销售。

  地业界广为流传的一幕就出现在2007年7月31日的那场土地拍卖会上。“季文华埋头坐在下面,根本不理会拍卖师的喊价,只是一个劲儿机械性地举牌,就在拍卖师举起锤子准备砸下去的时候,已经没人跟他竞争了,他还举牌加了5000万元,最终成交价6个亿。”也是在这场被称为“7·31”事件的拍卖会上,万松地产以楼面价1.6万多元/平方米的价格,一举成为丽水的“地王”,也成为丽水房地产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与不专业的开发方式相呼应,银泰的内部管理也存在诸多问题。“这么大一家公司,请的财务总监竟然是一个以前在电器店里记账的会计。”赵磊说。后来审计机关查账,发现公司的财务混乱至极,季家父子等人经常从集资和公司账户以现金或转账方式取走资金,而不管是集资进账还是支出利息,财务总监所做的不过是拿着季家父子给的一张单子去银行照章办事。

  政府角色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原银泰高管向本刊记者回忆,早在2007年下半年,银泰的资金就开始紧张,只不过那时候还能不断集资来维持运转。可是,随着吕伟强、单旭波案和万松地产挤兑事件的发生,撤资的恐慌情绪开始在丽水弥漫。“仅在2008年4月到6月,从银泰账户上退出的游资就有2个多亿,主要是些有权势的集资大户,包括政府官员和公司内部高管,最大一笔高达1个亿。”方法跟“司机门”案件差不多,所谓消息灵通的“有力人士”总是很容易从游资漩涡中及早脱身。

  2008年6月8日,“央视”播出一期名为“丽水楼价赶超杭州,神话背后泡沫惊人”的节目,以万松地产事件为例剖析丽水的房地产集资潮,成为压倒银泰的最后一根稻草。第二天,要求退款的人就涌向了银泰总部,并开始向分公司蔓延。到了7月10日,又到银泰遂昌分公司向集资户发放利息的日子,可是,这一天过去,集资户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银行账号上并没有变化。第二天,恐慌的人群走上街头堵路,季家父子被推上风口浪尖。董元英回忆说,当天,季林青就被警方控制。晚上,在杭州筹集资金的老二季文华因为喝醉酒把手机忘在了车里,没有接到政府的电话,很快就被警方直接抓了回来,银泰案发。

  季家父子被扣在丽水宾馆里,政府也左右为难。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政府人士告诉本刊记者:“万松事件后,政府就绷紧了弦,但考虑到万松自己还能以资抵债,政府不想把事情闹大,在托盘、破产清算和卖房还钱三种方案中选择了最后一种。可是,银泰的问题比万松严重得多,走破产道路是政府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要面临数万名集资户的维稳压力。”只是,按照审计结果看,银泰资金尚有8个亿的缺口,大多数项目又还在建设中,政府会为季家父子的冒险行为买单吗?

  饶华丹那时候几乎天天待在丽水宾馆,她是银泰的集资户,有200多万元放给季家父子。“有地就有未来,将来把6块地的房子卖掉,最晚到9月底,一定能够扛过去。”她向本刊记者回忆当时集资户们与季家父子达成的一致认识。政府也答应让季林青和季文华父子在政府人员陪同下外出筹资,据说,9月14日,季林青从北京回来,说已经谈好了一笔2.2亿元的融资,第二天,集资户们还不放心,专门去宾馆找他核实,可是,当天夜里,他却突然被拘留了。

迅猛发展的房地产,往往是游资沸腾的重灾区 迅猛发展的房地产,往往是游资沸腾的重灾区

  一起被拘留的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季家父子被拘留后,当地政府在一份通告中解释了立案侦查的原因——审计除了发现8亿多元的亏空外,还发现有1.58亿元资金游离于账目之外不知去向,而银泰自救至少需要注资5个亿,其持有的土地关系复杂,有的甚至已经抵押给法院,“自救已经无望,拖得越久集资户的损失就越大”。

  其实,当时的丽水,几乎每家房地产公司都面临集资户挤兑的风险。赵磊向本刊记者回忆,与集资户的谈判成为地产公司老总们的头等大事。“其实,从‘7·31’拍卖后,地产界资金趋紧,有的公司就开始提高集资利息,市场上的资金争夺战就打响了,银泰的摊子铺得太大,而且季家父子的形象不好,最终成了市场和政府都抛弃的对象。”

  有关季家父子的“形象”,从判决书里也可窥见一斑——在法院认定他们四人所挥霍的7000多万元中,绝大部分都花在了女人身上。60多岁的老爷子季林青为情妇买别墅和奥迪车,平时支付的零花钱就有120万元;老大季永军离婚,送给女朋友两套房子和一辆马六轿车,自己则先后买了宝马X5、保时捷911和宝马730轿车;老二季文华的女朋友更多,送房、送表,“价值1万多元的三星手机,一次就买了三部”,他甚至在杭州专门转租了一家酒吧,花费数十万元装修,但并不是为了经营,而是供自己娱乐,因为里面的女歌手也是他的女朋友;老三季胜军年轻帅气,身边从不缺女友,挥霍的财产最多,高达3200多万元。

  2011年11月,银泰案宣判,季家父子全部被判集资诈骗罪,其中,季文华被判死刑,季林青和季胜军被判死缓,季永军被判无期。董元英告诉本刊记者,她对他们父子在外面干了什么几乎一无所知,她从家里翻出一些影集,里面全是季林青在北京出席各种饭局的照片,他与退休高官、将军、演艺界人士合影,但董元英一个也不认识。这个并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的老太太,现在只能独自去面对,甚至要靠老朋友接济度日,因为季家父子的好色,儿媳们早已离家,出面为他们请律师的也是几个朋友。

  讽刺的是,不管是董元英,还是很多集资户,对季家父子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半点怨言。“他们是做大生意的,买好车、找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们反而把矛头指向了政府:“如果不抓人,钱肯定还得上。”

  链条末端

  63岁的陈绿妹是银泰集资户中的典型代表。她是青田县农村人,两夫妻以种田为生,小儿子在外做生意,2007年回丽水买了房。得知银泰集资的高额利息回报后,陈绿妹背着儿子和儿媳,偷偷把这套房子做了抵押,从银行贷款30万元放给了银泰。2007年底,银泰资金链紧张,把集资利息从1.7分提高到2分,陈绿妹又将大儿子的房子做抵押,以互利借的形式筹集了30万元放给银泰。所谓互利借,也就是她以1.2分的利息向别人或担保公司借款,然后放给银泰这样利息为2分的房地产公司,从中赚取利息差价。2008年,丈夫生病住院,陈绿妹去找银泰公司要钱未果,银行贷款还不上,最后被小儿子识破,两口子离了婚。

  像陈绿妹这样,从银行贷款或者借钱来集资的老百姓并不在少数。她们的故事都很雷同。另一位66岁的陈女士是退休的纺织工人,她把两口子省吃俭用的钱和老房子的拆迁款都给了银泰;现年65岁的饶华丹则是把儿子为了扩大生意向朋友借来的钱放进了银泰……

  可是,每当问起为什么如此相信银泰的时候,她们的回答又如出一辙:“他们公司的办公室里挂了30多块牌匾,什么优秀企业家、杰出青年奖、慈善企业奖,还有那么多领导合影,难道是骗人的吗?”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集资的操作方式,也给这些一心想赚钱的百姓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按照她们的说法,钱并不是直接送到银泰公司,她们通常先到银泰公司去讲好集资的数额和利息,然后去银行将集资款打到指定的账户,再拿着银行出具的回执单去公司找财务人员签订集资协议。“我们都是去四大国有银行办理的啊,政府能容忍他们诈骗吗?”

  根据法院的判决,季家父子的集资诈骗额是14.7亿余元,涉及近1.6万户人家,在老爷子季林青所在的遂昌分公司,小小县城里就有1.1万多个集资户牵扯其中。

  即便是银泰案中集资额最大的季小雄,也在电话里向本刊记者表达了无奈。57岁的他在青田县水利部门上班,因为在圈子里的威望高,朋友们都愿意把钱交给他来打理。他前后集资给银泰的钱高达3470万元,他说:“我跟季家父子这么多年的朋友,最终也没有安全上岸,就是因为太过信任他们了。”

  朱文连的解释则是“信息决定成败”。当年吕伟强因集资诈骗罪被判死缓,而单旭波的罪名却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刑期只有9年半。不愿透露姓名的当地政府人士透露,当年,检察院建议两人的案子合并起诉,可后来并没有合并。单旭波的案子放到了没有判决死刑权限的莲都区法院审理,“否则他们之间的资金往来就会彻底曝光,会牵连领导进来”。

  让朱文连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最后集资的几千万元怎么会短短几天就打了水漂。虽然相关的领导都受到了处分——陈伟达最终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调离公安队伍;林斌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调出党政机关;李锋、吴益由受到的处分是党内警告。可是,“领导们跟吕伟强没有直接的资金往来,否则这些钱就成了集资诈骗得来的赃款,要追回;而现在,他们从单旭波那里拿到的钱,因为单旭波属于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钱就成了合法的‘善意取得’”。朱文连向本刊记者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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