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造富前夜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08-08 17:19 来源: 《能源》被资源搅热的哈密,正沿着中国能源城市典型的发迹路线狂飙突进。它能超越被“资源诅咒”的旧有藩篱吗?
文|本刊记者 赵紫高
七月中旬一个晴热的下午,在哈密十三间房一个风场施工现场,一台膂力强劲的德国造吊车正准备将直径达30多米长的叶片吊上高空,将其装载在距离地面60多米高的风机塔筒上。
这是一座标准的1.5MW风机,在它的四周,正密布着同样等待装载叶片的塔筒,它们像一幅线条粗硬油画中的森林,置身于这片因热浪蒸腾而远视受阻的荒漠中。
这个由华电投资的4.95万千瓦风场,只是目下哈密众多正在开发风场的一个组成单元。哈密人说,这里大多数地方一年只刮两次风,一次刮半年。其风能禀赋可见一斑。仅在哈密市辖境,“十二五”期间,便计划在东南部风区建设千万千瓦级风电场和在十三间房风区建设百万千瓦级风电场,到2015年,预计建成装机容量330万千瓦。
事实上,不仅是风能,在其所拥有的所有资源领域,都被一股汹涌的投资热潮全方位改变。与对口援助的河南省相比,哈密地区的幅员仅只少一万来平方公里。当然,戈壁与荒漠是它的主要成员。但这些戈壁与荒漠,正赋予哈密能源新贵的身份。丰富的煤铁铜镍,正改变着这片不毛之地的使命。如果地下没货,强烈的日照和塞北雄风,也沿着预设的轨道,被造富机器卷入其中。
原本沉寂的东疆小城,正沿着一条中国能源城市典型的发迹路线狂飙突进。项目林立、工厂剧增、房价上涨,操着各种方言的投资者争相涌入。在城市视野被放大的同时,也深刻地改变着它的原有节奏。
一座被资源搅动的未来之城正呼之欲出,但它能超越被“资源诅咒”的旧有藩篱吗?
东疆新贵
哈密南郊大南湖,一个规模浩大的煤电项目在尘土飞扬中轮廓逐渐显现,厂房封顶、管道纵横,造价昂贵的发电机组正待装入。这个由国网能源(鲁能)哈密煤电公司投资的电厂,有着二期总计260万千瓦装机的设计容量。与之相配套的,是同属其下,设计产量达3000万吨的两大煤矿。
资源性、重型化与随处可见的巨型项目,正将哈密打上深刻的能源财富烙印。以煤为例,据全国第三次煤炭资源大调查数据报告,哈密地区已探明煤炭资源量达420.84亿吨,这与大同几乎相当。若根据预测资源量,则达到5708亿吨,占全国预测资源量的12.5%,与风头正劲的财富新城鄂尔多斯亦相差无几。
目前,仅在鲁能所在的大南湖矿区,便有国投、徐矿、中煤、大唐、中电投和农十三师兴达等10家企业进行开发。2011年全年,哈密市计划将煤炭新增生产规模提高到1500万吨/年,预计总投资37.04亿元。
哈密是一块上天垂青的土地。自古以来,哈密便是丝绸之路上的西域首站。如今,区位与资源优势正在迫不及待急剧变现。
哈密地区下辖哈密市、伊吾县和巴里坤县三个县市。其地东接敦煌、蒙西,毗邻外蒙古,是内地入疆的必经通道。当前,兰新铁路贯穿全境,在“一主两翼”的规划里:主线的兰新复线、北翼的将军庙至内蒙古策克、南翼的哈密经敦煌至成都,以及长短不等的各辅助支线,使哈密全境铁路高度网络化。
在事关能源布局的高压电网上,哈密是±750千伏高压电网与内地的连结点,而在规划建设中的±800千伏高压电网中,哈密同样被赋予中轴的枢纽位置。如此得天独厚的区位,让哈密上下雄心难捺。
2010年,哈密地区煤炭产量1302万吨,其中外运810万吨,疆外市场除了传统河西走廊外(每年外运约710万吨),主要外运到安徽、河北和山西(气肥煤)等地,共约100万吨。预计到2013年“疆煤东运”铁路专线建成运行前,仅哈密市开工生产规模便将达1.85亿吨,实际产能3000万吨;到2015年市域开工及生产规模达2.45亿吨,实现产能1.2亿吨,其中外运约0.8亿吨左右,就地转化率达到30%以上。
如今,在哈密街头,这座地区中心城市的新楼盘随处可见。一个精致的楼盘在临街打着“一二期售罄,三期接力传奇”的巨幅落地广告。在城市西部,一块与主城区几乎相当的新区已由同济大学做完规划。“哈密这两年房价从不到2000元涨到4000元,还在上升。”哈密市政府一位秘书告诉本刊记者。
人口仅57万的哈密地区,其中心城市哈密市城区人口为30余万。哈密市计划在五年内将这一数字扩充到50万人,成为辐射东疆、甘肃和蒙西的“区域中心”。为此,哈密开启了大规模的退牧进城的计划,但这显然不够。关键的增量还应来自项目所带来的吸聚效应。
据哈密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许业平介绍,当前在哈密地区的项目中,聚集了大量建设人员。以广汇淖毛湖煤化工项目为例,其项目本身的工作人员便有2000余名,而施工方高峰时人员有3000余人。这些项目工作者,除本地居民外,还有相当一批人员来自外地,该群体在哈密购房置业的计划,将产生不容忽视的消费潜能。
除这些本身在哈密的项目外,哈密还将聚集人气的触角伸至周边。中石油吐哈油气公司与国投罗布泊钾肥项目,尽管其核心项目分别位于吐鲁番和巴音郭勒自治州,但哈密政府许以低价等承诺,成功将其主要办公与生活区域拢至哈密。这些公司或项目,都拥有数以千记的正式工作人员,这对人力资源价值凸显的哈密乃至全疆,都弥足珍贵。
穿越陷阱
如何避免因依赖能源输出所引致的产业单一、环境衰退和族群分化等“资源诅咒”难题?这是一个世界范围的难题。但在产生众多暴富暴落的资源型城市之外,也不乏根据合理定位实现完美升级的案例。
中国在工业化进程中,也诞生了众多资源型城市。远有大庆、大同、玉门和冷水江等老字号,近有榆林、鄂尔多斯等能源新贵。传统的资源城市常在结构单一、环保困局暴露其经年难返的弊端,有些甚至呈现出资源枯竭等根本难题。新兴能源城市则更多在超前开发、城市空心和资源浪费上,埋下城市升级的危险雷区。
与哈密在人口数量、民族结构、区位条件和资源禀赋上最具可比性的,是鄂尔多斯。内蒙古在先于新疆推进大开发,进而全面对接内地市场后,成为过去十年间中国发展最快的地区,其中鄂尔多斯又因几何级的增长和犀利新锐的城市建设,成为内蒙发展潮中最为耀眼的明星。
但鄂尔多斯的发展路径却备受争议。本刊记者在鄂尔多斯采访时发现,在财富积累的同时,除了造型独特的现代特色建筑外,偌大的新区康巴什空城,亦是该地一大奇观。除地产泡沫外,农牧民传统生活方式所遭遇的严峻挑战以及随之而来的尖锐反弹,亦日渐在鄂尔多斯乃至内蒙全境浮现。
哈密在实现全面造富之前,因其无可避免的外向型能源投资开发模式,同样有陷入此一资源开发悖论的隐忧。为此,哈密地区和哈密市府,遂逐条制定相应对策,以期打造健康肌体,穿越这片现代化陷阱。
从哈密市区向北进入天山山脉,需经过一段需穿越戈壁的30多公里长的公路。戈壁滩四下苍茫难觅生机。但在公路两侧,却各有十余排杨树顽强地扎根在戈壁滩上。
据哈密市政府有关人士介绍,这段延绵30余公里的杨树,是哈密地委书记郭连山主政哈密后,以公务与事业机关工作人员为主,利用假期等时间,采用滴灌技术强行推动的植树造林结果。戈壁滩上无植物生存土壤,便从其它地区运送而来,各单位不仅被严格划片,还需保证树苗的成活率。
这片树林,被当地人称作连山树。在生态脆弱的哈密,环境若陷入过渡开发境地,必将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毁灭性灾难。相关官员介绍,地委书记郭连山的认识是:哈密大发展应该是基于一个大力度保护生态环境、大范围退耕还林还草、大面积增加绿色、大幅度节水灌溉的大战略,是须经几代人实施的伟业,必须杜绝“一任书记一个调、届届政府挥锄头”的大开荒行为。只要是破坏大自然的项目,效益再好也不能批。
而在产业结构上,作为哈密地区核心城市的哈密市,则在资源开发之外,主攻资源装备制造业,希冀借此平衡过度向一次能源开发倾斜的依附性产业结构。
“我们的要求是风机制造商要想在哈密通过市府拿到风机业务,必须在哈密注册投资装备制造企业,”许业平副市长向《能源》杂志记者介绍,“当前,已经在哈密投资设厂的整机厂商有金风、华锐和海装。还有几家零部件企业。我们政府也会根据协议,将在一定时期内保护这些制造商的投资利益。”
据许业平介绍,哈密市制定了集中发展煤机、电力、风电、光伏和矿山机械等五大装备产业的规划,目前哈密市的三大工业园区经过论证已进入建设运营阶段,截至目前,已有120家厂商入驻。
“以哈密为基地,可以辐射西北大部分地区,我们有这个区位优势。”许业平推介道。目前,除了风电装备制造已近饱满外,其余四大产业仍有较大投资空间。
集聚人口、环保自觉和多元化布局(重型化之外,还包括适当的农牧及旅游业),是哈密走向未来之城时为绕开陷阱所做的主要规避布局。今年上半年,哈密经济总量剧增22.3%,并有逐渐加码的趋势。这座被投资急遽摇晃着的东疆古城,能顺利抵达财富的彼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