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下的大跌

　　方向北

　　继点燃了一场全球经济危机后，美国人未能从泥潭中走出，又用一场债务危机让全世界持有美国债券和美元资产的国家惊了一哆嗦。连打击带吓唬，美国已经难逃一劫。评级机构大笔一挥，昭告全世界：“投资美国已不像以前那么安全。”

　　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竟获此般待遇，世人无不惊悚，全球股市随即经历了一场整齐划一的大跌。

　　股市跌落的原因多种多样，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种便是信心的倒掉。1957年下半年，你死我活地争斗不休的莫斯科与华盛顿在发射人造卫星问题上又比得不可开交。苏联先公布了发射时间表，美国随即公布了更快的发射计划。赫鲁晓夫毫不相让，下死令要求在美国人之前发射成功。于是乎，原本的卫星设计被简化了许多，并最终先于美国人将其送上了太空。消息传来，美国股市旋即出现持续性下滑，并引起全球股市大波动。

　　身在21世纪的人们难以切身体验冷战高潮时代的人们对美苏力量对比的敏感，但仅从这一事例或许已经可以窥见一斑。更加令人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5年后，古巴导弹危机爆发，人们经历了更加惊心动魄的几个日夜。在好莱坞以此次事件为主题拍摄的《惊爆十三天》中，饰演美国总统安全事务助理的凯文·科斯特纳在那个不眠之夜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核弹就会在自己头顶爆炸。在现实中，恐慌导致美国股市持续下跌。而当赫鲁晓夫宣布同意撤回导弹时，股市则立马开始反弹，开始了持续数月的上涨。

　　如果继续梳理历史，我们可以从1987年的美国股灾中看到类似的故事。当年10月19日早晨刚一开盘，美股就开始经历噩梦般的下跌，好在颓势在中午来临前企稳，已经占美国四分之一人口的炒股大军赢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可是谁也没料到，刚刚上任的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大卫·卢德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发表了一通讲话，称：“不排除短暂停市，以处理订单不平衡的可能性。”

　　这便是压倒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电波足够快，人们同时收到了这一消息。此时不抛，更待何时？美股随即又开始狂泻。

　　这一切都是信心突然崩塌的产物，都是对未来的期望瞬时间暗淡下来的后果。在当下的国际格局和环境下，很难出现当年美苏那种恶化到“死磕”的危机。但对当时那些经历过二战的人们来说，美苏掐架就意味着天要塌下来。所以，悲观的情绪被反映在股指上，一点都不奇怪。

　　历史后来告诉所有人，美苏数次走到战争边缘，但都戛然止步，世界没有毁灭，所有人的悲观都未能成真。这与当下这场经济危机所引发的思考十分类似：人是全知全能的吗？如果人能够掌握市场上所有的信息，那么凭借理性，他可以做出理性的判断，这样的市场是永远不会出现危机的。但是，人能掌握全部信息吗？经济学家们的诸多判断尚且频频被事实所推翻，何况常人？

　　当年兰德公司曾经做出惊世的判断，认定中国会在朝鲜战争中派兵出战。在古巴导弹危机中，也有专家认定赫鲁晓夫不会一意孤行。但是，这样的智囊终是少数，更何况他们不可能永远正确。有几个人预见到了苏联解体呢？所以，当危机袭来，没有任何所谓的全知全能能够阻挡悲观情绪的蔓延。

　　心理学大师勒庞曾总结道，人有四种行为逻辑：理性逻辑、情感逻辑、神秘主义逻辑和集体逻辑。这里所论述的正是最后的这个集体逻辑。就像1987年大卫·卢德的那句话一样。在集体恐慌时，那句话的力量发生了“核裂变”，其毁灭力量大得惊人。

　　我从来就不相信所谓的“人定胜天”，人连自己的心理和生理极限都无法克服，更何况大自然。所以，在面对股市这种集中反映了人类的集体逻辑的地方，维持信心就成了一种关键的技巧。实际上，受到集体逻辑驱使的事情又岂止仅存于股市。

　　1572年，大量的新教徒来到巴黎参加一场婚礼。当时，新教徒仍受到天主教徒的仇视。多疑的法国皇帝认为有四五名新教徒密谋暗杀自己，于是便派人将这几个人杀掉。结果，消息走漏，随即变成了“皇帝已下令杀掉所有新教徒”的谣言。本已满腔怒火的天主教徒们手执各种武器来到街头，冲新教徒们砍杀起来。这个后来以“圣巴托罗缪大屠杀”闻名的事件中，2000多名新教徒被杀。这里，已经不仅仅是集体逻辑的问题，甚至已经上升到“群氓”的高度。

　　所以，有时信心的保持不是仅靠实质所能决定的，信息的真实传递同样重要。而在信息传播手段日益多样和复杂的今天，实质中所出现的任何瑕疵也都会被迅速传递，甚至被扭曲、放大。

　　小约瑟夫·奈曾说，这是一个人人都能做比过去多得多的事情的时代，权力的维持越来越困难。良有以也。

　　美国主权信用被降低后，奥巴马立即通告全世界，美国已经解决自身问题，美国依然强大，请相信美国。

　　但是，事实告诉奥巴马，或许人们仍在一定程度上相信美国，但是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坚定了。当人们可以更加细致入微的观察美国，美国也就越来越难以拢住人们的信心。当然，这个道理在其他国家那里也同样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