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草药王来春荣（16）

　　秋天到了。黄山山麓里枫树一片火红，怪松奇石之间燃烧着一片片生命的篝火，丹桂飘香，挟着徐徐的金风，弥漫在天地之间。来春荣为兑现自己的诺言，又一次带着厚礼，爬进了山峦叠障的白云深处。不知采药老人是不是有意要试试来春荣的诚意和韧性，还是真有其事，他只抛下一句话在破旧的门板上：“过了旧历年再来！”

　　家乡春节的鞭炮硝烟尚未散尽，来春荣再次匆匆上路。此时的黄山腹地，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弯弯曲曲的石梯山道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悬崖峭壁和奇石怪松上，挂着一串串冰凌。怪石雾松冰挂，是难得一见的冬日绝景。可是对无心赏景一心寻人的来春荣来说，这不是美景千重，而是难关道道。他拄着一根细木棍，鞋子上缠上一道道草绳，一步三滑，踩着积雪和冰冻，步履艰难地往大山深处爬去。寂静的山道上，除了极个别的摄影爱好者外，鲜见游客，更听不到一声小鸟的啼鸣，整座山麓死一般的阒静。花了三天时间，才到达老人的小茅屋前，只见这位白须童颜的老人站在小屋前，双手作揖：“幸会，幸会，有客从远方来，不亦乐乎！”

　　采药老人当晚将来春荣留宿于自己的草庐之中，取下挂在墙上的野味，做了一顿佳肴招待这个远道而来的晚辈后生。当来春荣说明来意，要老人的“蛇不见”时，老人脸上染着几分醉意，豪爽地说：“喝酒，喝酒。我当什么难事呢，只要你需要，我这里的东西都可以拿走……”

　　是夜，一弯冷月，一地冰雪，一壶浊酒，一堆炭火。一老一少围在火塘旁，围绕着流传于皖南民间的草药成分、配方成分、医理医案、病情脉象侃侃而谈，彻夜不眠。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一道道血红的霞光撒在洁白的雪野上，远远看去就像天神流血的巨手在天地之间抹上了一个个血手印。采药老人推开茅庐小小柴门，带着来春荣踩着齐膝深的残雪来到一座山谷里，拨开积雪，刨出了一根草药，递给了来春荣，说道：“我的药不传给外人，但你三临寒舍，着实让老朽感动。这药奇毒，外敷治蛇伤最为神奇，还有一特殊功效，可治疗食道肿瘤。可老朽这一大把年纪，不敢冒此风险，你不妨试试……”

　　来春荣拿着老人赠予的“蛇不见”回到了故乡。

　　按照古老的中医理论，毒性剧烈的草药一般只能外敷而绝不允许内服。但是，治疗食道癌这一特殊效果，对来春荣的引诱着实太大了。把药煎好之后，来春荣心里有一种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感觉。他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样，冒着中毒致死的危险喝下了“蛇不见”……

　　于是，第一次喝毒药的场面，又一次次地在他们家里重现。

　　当来春荣以这种草药为主，配成方剂，使有些食道癌患者病情得到控制，生命获得延长时，他越发为当初喝百毒的悲壮之举而自豪……

　　他所迷惑的是至今尚未解开那采药老人的身世之谜。也难怪，屯溪这块风水宝地，历史上光是状元郎就出了数十个，进士、举人、御医更不计其数。在这片山林里隐居着高人韵士，本不应该让人感到费解和迷惑。

　　第一次磨难

　　来春荣抛弃正式职业，同时也抛弃了为人子、为人夫和为人父的责任，典当家产，举债 拜名师识草药。当他的本领一天天精进之时，家庭的财政赤字的报警灯也一次次地亮了起来。

　　丈夫出远门，妻子孱弱的肩膀挑起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重担，面对每况愈下的家境，已由开始的平静变得焦虑，由缄默的认可转为剧烈的反对。女人是最实际的，如果丈夫从事的职业，不能给她带来柴米油盐，那么，率先站出来反对的自然是非她莫属了。来春荣千辛万苦，踏破铁鞋，寻找来的孤本中医典籍，被她一根火柴烧了；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赶来与来春荣切磋草药学问和医道的民间郎中被她一一赶出了门外，每当他背起行囊准备出门时，妻子就将一双女儿扔在跟前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