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草药王来春荣（连载）22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既复杂又简单。如果来春荣一上来就想着红斑狼疮是绝症，国际上一流名医都望而却步，应该设计周密复杂的治疗方案，那么他今天或许也不可能成为这个领域里的捉“狼”神手了。他采取了一种逆向思维模式，既然病菌严重侵犯肾脏，就从肾部入手治起。凭着他几年来诊治肾病的专长和经验，他为张小姐诊脉后，判定病人阴阳失调，气血亏损，按照中医的传统疗法，则应补益气血。可来春荣恰恰反其道而行之，认为祛风邪是治病的前提，确定了以清热解毒、祛风散瘀的主治法则。他给张小姐开具了一个方剂：忍冬藤、藤梨、野荞麦、马鞭草、虎耳草、党参、大力王、地丁草、海金沙、绞股蓝、一枝香，并掺入他从家乡带来的特殊草药数味，以期使外侵之风毒、内结之瘀热，能从汗而外解，由水道而下泄。

　　张爱兵按照来春荣开的方子，连服了一周的草药，下肢的浮胀迅速消退。折磨病人达数月的浮肿被一个小小草药郎中轻轻地化解了。被忧郁笼罩着的张家第一次有了欢声和笑语。

　　给张小姐看完病后，他便匆匆忙忙赶回萧山。

　　然而，时隔不久，张爱兵的病又开始反复了，被来春荣的草药暂时遏制住的狼疮细胞又开始活跃起来，下肢的浮肿日胜一日，走路都很困难了。

　　张爱兵的父亲是天津粮食局的一位处长，这些年为了给女儿治病，几乎访遍了中国的名医。北京的、上海的，只要听说对红斑狼疮有研究的人，他几乎都请到家中，奉为上宾，甚至邀请有的名医坐着飞机来给女儿治疗。然而，最后的结果都让他和全家人失望。女儿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朝着黄泉路越走越近了。不过，唯一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从钱塘江边来的那个民间小郎中倒是出手不凡，女儿的下肢浮肿已经半年多，排尿越来越少，极有可能转化为尿毒症，而这个土郎中的草药居然在七天之内使他女儿的病情缓解，尽管现在又开始反弹，却使全家人在走过一片黑沉沉的夜幕之后，蓦然发现前方的地平线升腾起一线生命之光。

　　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毕竟是让人心悸的。究竟要不要将女儿的命运托付给一位乡间草药医生？一向利落果断的父亲却有几分犹豫了。

　　夤夜，四处静悄悄的。张家的男主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过去女儿的生命都是交给那些从高等学府走出来的名医，而现在却要交给一个从没有跨进过大学殿堂的草药大夫，纵使他的医术有些过人之处，但毕竟是“野路子”。这类人中间，出类拔萃者堪称凤毛麟角，绝大多数是江湖骗子。倘若是一个“半吊子”，到了关键时刻，他骗不过就跑，拍拍翅膀一走了之，也奈何不得呀！

　　躺在床上的老伴也是彻夜难眠。她侧起身子，拉亮了台灯：“孩子她爹，想嘛事呀？”

　　“我想让你带着爱兵去杭州萧山找来春荣治病去，可又担心这草药郎中究竟有几分把握，保险系数多大？”丈夫心事重重地说。

　　“做嘛事都有风险。你也知道女儿的病，这世上没人能治。说起来，爱兵的病，还就是这位土郎中看了后有点起色……”

　　“可他毕竟不像那些大医院的大夫，受过正规训练呀！”

　　“过去的中草药医生，哪个不是拜师学艺，由师傅一脉单传带出来的。我小时候，跟父亲到码头和劝业场一带遛弯，有时候，一些怪病就那些跑码头、走江湖、摆地摊、卖狗皮膏药的治得了。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单方、秘方来，还挺不赖呢。”

　　“这个理，我也明白。”

　　“那就让我陪着爱兵去吧！死马权作活马医，说不定咱闺女造化大，这一去没准给治好呢！”

　　“但愿吧！”丈夫苦笑着点了点头。“自古华山一条道。看来，我们就剩下江南最后一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