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背后的历史潮流

　　历史的机遇来自于“冷战”秩序瓦解而不是9·11，

　　自然也不会随着美国走出9·11阴影而消失

　　在

　　9·11十周年来临之时，美国战略界对这一事件的意义以及政策得失展开了系统的评估，其中不乏深刻的反思。美国的政策已经开始转变。这个国家正在走出9·11的阴影。

　　 9·11事件对美国的冲击是巨大的。事件发生后，美国人的心“如发闷的鼓，在送葬的曲中前进”，阿富汗战争就是在这样举国一致的氛围中打响的，但接下来的伊拉克战争使美国付出了巨大的生命、经济和道义代价，这些代价以及围绕这些代价的全球辩论加剧了美国的焦虑情绪，加上在此期间发生的金融危机，美国的自我怀疑进一步加剧了，以至于十年后的今天，主流舆论普遍认为美国对9·11事件的反应是过度了，其历史意义是被高估了。约瑟夫·奈在评论文章中对于9·11 是否历史转折点提出了质疑，他认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9·11事件真正的代价可能是机遇的丧失。本世纪头十年大部分时间，在世界经济重心逐渐转向亚洲时，美国却陷入一场在中东自找的错误战争”。《外交事务》杂志文章列举了十年中发生的比9·11更重要的事件，占据首要位置的是中国及金砖国家的崛起，占据第九、第十位的是“阿拉伯之春”和美国对9·11事件的“过激反应”。从上述观点中可以明显看出，美国主流舆论倾向于认为，9·11以来是美国“失去的十年”，分析家们对于美国地位的衰落深感焦虑。

　　 美国分析家们的焦虑是有客观依据的。但是，上述观察家都只是罗列了诸种事件而没有给出其中的因果联系，给人的印象是，这些事件都是9·11事件及对它的反应造成的。我们认为，在诸如金砖国家崛起和“阿拉伯之春”等事件背后，起作用的并不是9·11，而是“冷战”秩序的瓦解。

　　 相比于美国“失去的十年”，这十年是金砖国家的黄金十年。这一描述性概念，逐渐成为规范性概念，四个国家在战略、立场等方面越来越趋近，最终演变为国际政治领域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实体。这四个国家都抓住了“冷战”结束之后出现的全球化、市场化和多极化加速形成的战略机遇，调整了内外政策，实现了对发达国家的赶超。

　　 金砖国家都将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视做战略机遇期。在有的分析家看来，金砖国家“应当感谢”9·11使美国陷入中东地区，无暇他顾。这样理解9·11的含义，显然是偏颇的。推动金砖经济体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出现繁荣的，并不是9·11这一恐怖主义袭击事件，也不是美国因这一事件而陷于中东的两场战争，而是因为“冷战”秩序瓦解之后出现的全球化加速所创造的经济机会。更具体地说，战后创建的全球自由贸易体系因“冷战”终结而得到空前扩展，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进入到这个体系，经济增长获得了巨大的空间。

　　 9·11既没有阻挡全球化的进程，也没有使全球化过程加速。9·11不是世界经济的转折点。正如哈佛大学教授弗格森所说，11·9，也就是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的坍塌，而不是9·11，世贸中心双塔的坍塌，是现代史上的转折点。柏林墙的坍塌，标志着“冷战”秩序的瓦解，阻挡全球市场化、民主化和多极化的高墙被拆除了，正是因为这一高墙的坍塌，才导致了被亨廷顿称做民主化第三波的出现。显然，“冷战”的终结，有着远比9·11反恐战争丰富得多的内涵。

　　 比如被舆论称做民主化第四波的“阿拉伯之春”，其动因仍然是“冷战”秩序瓦解后出现的全球化、民主化和市场化的进一步扩展。该地区的一些国家的统治者出于防御全球化和民主化的需要，祭出文化“例外论”的旗帜，其极端现象就是打着反西方的名义，把恐怖主义对西方的攻击也视做必要的，因此沦为恐怖主义的基地，有的成为恐怖主义的支持者。9·11事件以及随后的反恐战争，其意义在于，促成了阿拉伯世界的民众从“例外论”中觉醒。他们发现，“例外论”不过是一种意识形态装点，用于掩盖权力的家族垄断。在“冷战”终结所开启的全球化、民主化浪潮冲击下，在信息技术革命创造的信息自由流动环境中，即使没有9·11以及反恐战争，阿拉伯世界的民众觉醒或早或晚都会到来。

　　 因此，在纪念9·11十周年的时候，明了支配这十年的内在逻辑，是很有必要的。历史的机遇来自于“冷战”秩序瓦解而不是9·11，自然也不会随着美国走出9·11阴影而消失，当内在逻辑的力量尚未彻底释放的时候，谁也不要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