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该救不该救

　　本报记者 王珏磊

　　当温州企业主“跑路”、“跳楼”等事件频频曝光于媒体，由资金链断裂引发的温州民间企业窘境唤起公众乃至高层的特别关注。国庆期间，温家宝总理赶赴温州，尽显中央对温州的关注，“救市”一词骤然炙手可热。温州一揽子救市计划迅速出台。而据媒体透露，温州市向央行申请600亿金融稳定贷款，也让中央政府是否出手相助温州，引发各方无穷猜测。宏观调控政策面的问题造成企业资金紧缺，还是浙江民间非常严重的投机行为引爆的危机？温州救市，是救市场，还是救“投机”？该救还是不该救？

　　救市政策频密出台

　　一场罕见的民间金融风暴引发的企业倒闭潮，正在温州上演。资金链断裂的企业主纷纷“跑路”，甚至出现“跳楼”下策。“温州现在碰到的困难甚于2008年金融危机。”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直言。

　　“救市”一词开始炙手可热。

　　9月29日，温州市政府在发布会上称，温州将采取各种积极措施应对企业倒闭和民间借贷风险。国庆长假期间，温家宝总理到温州调研，要求浙江1个月内稳定温州中小企业局势，整顿金融秩序，遏制高利贷化倾向，处理企业资金链断裂问题，防止风险扩散蔓延。

　　长假刚过，温州即迅速出台一揽子救市措施，并组织25个联络组进驻25家市级银行机构，协助银行机构做好银企融资对接，要求银行机构不抽资、不压贷；协助银行机构了解贷款企业情况，防止中小企业出现资金链断裂情况。

　　另有消息称，温州市政府已经通过省政府向央行提交了《关于要求申请金融稳定再贷款的请示》，申请“稳定再贷款”600亿元，期限1年，专门用于支持温州银行机构增加对困难企业的融资规模，防止发生系统性风险，维护地方金融稳定。央行是否将给予温州特殊政策，一时引发各方强烈关注。

　　不过，温州银监局局长张有荣10日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这600亿的数字纯属“子虚乌有”，银监局没有听过这样的数字。

　　救市等于救投机？

　　在政策频密出台“救市”的同时，对温州该不该救的议论也开始升温。在质疑者看来，温州资本已渐渐偏离实业，以热衷于投机炒作闻名，救温州等于救投机。

　　独立经济学家、玫瑰石顾问公司董事谢国忠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出现融资困难，为什么企业就会倒？这是不正常现象。如果企业借不到钱，那就不投资，不扩张，生意还是照样能做，现金流应该是正的，如果因此就要倒闭，说明你是靠砸钱为生的，不是在赚钱，现金流是负的，一直要补钱来玩游戏。”

　　谢国忠认为，现在温州的倒闭企业与投机相涉的较多。“很多制造业企业，大量的钱都投到土地市场去了。在我看来，浙江民间投机行为非常严重，土地价格上升100倍，都是用钱砸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去救的话，是救了谁呢？等于是救投机了。”

　　“温州的情况相当于在赌场上借钱去赌一把，结果赌爆了。”谢国忠表示。

　　被誉为温州中小企业“代言人”的周德文显然不认可此说。“说不值得救，是对温州情况不了解。温州大部分企业家还是在做实业，在实业以外投资房地产、放贷之类当然也有，但肯定不是主流，占的比例是很少的，现在遇到的问题是实业出现困难，宏观调控政策面的问题造成企业资金的紧缺。”

　　周德文认为，中小企业融资难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全国都是如此，温州也不例外。“我今年参加全国工商联的调研，调研了17个省，发现规模以下的小企业90%没有跟银行发生任何借贷关系，微小企业则有95%没有从银行借到任何钱。”

　　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产业经济系教授芮明杰则认为：“要救的话，是从考虑社会安定性的角度出发，而不是救某个企业。救什么样的企业也要分类，不能一概而论。如果某类企业确实产品有市场，经营也不错，由于资金融通困难出现问题，我觉得要救。如果某些企业利用资金去炒作那些不该炒作的、非它主营业务的项目，导致损失当然自己担负，该破产就破产。”

　　对一些经营领域过宽、投资过多的企业，芮明杰认为，“在危机情况下，企业完全可以自救，可以断臂，收缩部分业务，如果政府出手救它，它就等政府救助，这样非常不好。政府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多了，都能救吗？”

　　复旦大学企业研究所所长张晖明则告诉时代周报：“温州发育多年的民间金融活动，使得中小企业形成的债务链条关系比其他地方复杂，因此在宏观环境变化比较强烈的情况下，温州的敏感度特别强，本来正常的中小企业倒闭现象显得特别明显，因此引起了特别关注。我觉得也不能否定政府的救市措施，将温州作为一个试点，一个有代表性的区域来进行解剖，还是具有探索的价值。”

　　如何彻底消除危机

　　政府出手救温州，难免使这一救助蒙上相当的行政色彩，譬如进驻25家市级银行机构的联络组，要求银行不抽资、不压贷，即有“指手画脚”之嫌。

　　“这种方式是不合适的，银行是企业，怎么可以用行政手段让它去做非它本意的事呢？”芮明杰即对此举持有异议。

　　不过，张晖明认为，温州的问题比较明显，容易准确看清，因此，以行政的直接措施来进行操作，不失为可行之举。

　　在周德文看来，这一轮的政府救市是在特定时期的特定措施，动用一些行政手段也是正常的。

　　而温州危机如何彻底消除，将“紧急救助”的疗效长久固定，周德文提出，当前最为紧迫的是要改善中小企业的融资环境，在金融资源配置中处于核心地位的银行，应转换传统业务模式与风险管理理念，根据中小企业的特点，积极创新融资服务，开发金融产品，为中小企业发展提供贷款支持。同时，对已经存在的民间借贷，要谨慎对待，不能简单地堵塞，而应采取适当的疏导，将其纳入合理合法的金融领域，并加强对其来源与流动的监管，保证其健康有序地发展。

　　“企业应该学会在困难环境下生存，在这个时候不要多投资，该断臂还是要断臂。企业家要多学习。温州人太喜欢炒作了，对这些企业要好好教育。”芮明杰表示。

　　金融体制改革，在芮明杰看来也很有必要，为治本之策。“要建立一些非银行的融资体系，信托公司、融资租赁、共业金融等等，这些都可以去做，当然应该在监管之下。这样，在银行资金宏观收紧之后，仍有一些渠道来解决企业融资问题。”

　　“要推进深化改革，在金融等各方面都加以放开，更加坚韧地推进市场，最终使市场培育出自我修复能力。当然放开并不是没有管制，监管也要在市场发育的基础上，改变现有方式，这实际上是一个互动的过程。这样，中国的市场机制的发育就会渐渐完善。这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张晖明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