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峰会将达成应急救助框架

　　张环

　　欧盟峰会或将达成一个一致性的救助框架，但这仅是一个缓解危机的应急预案，缺乏实质性手段，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欧洲面临的制度性难题。希腊的救助资金有望在此次峰会中得以落实，但欧洲银行所持希腊债券减记比例的推出将困难重重。

　　如何扩大EFSF是欧盟峰会的重要议题。从技术层面讲，因为直接扩大规模需各国再次投票一致通过，在时间与程序上难度较大，因此，类似通过对成员国新发债券提供25%面值担保的杠杆操作方法可能性更大。

　　财经热点对话

　　主持人：本报记者张环

　　 特邀嘉宾：中行国际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宗良 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潘向东

　　10月23日，今年第三次欧盟领导人峰会即将召开。外界一致认为，这将是欧洲各国拿出一整套危机解决方案从而提振市场信心的“最后黄金期”。面对希腊债务危机“火烧连营”的严峻和复杂形势，欧盟领导人将如何展示其政治领导力来力挽狂澜，同时挽救岌岌可危的欧洲银行业，人们正拭目以待。就欧盟峰会能否就危机救助的几大诉求达成一致、本次会议能否取得实质性进展等问题，本报记者与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宗良和中国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潘向东进行了独家对话。

　　主持人：在本次峰会上，欧债危机救助无疑是一大重要议题，会前各方就出台一整套救助方案的呼声越来越高。目前包括希腊第二轮救助资金发放、欧洲银行业资本重组、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扩容等方面的诉求急需达成一致。就这些诉求而言，你认为达成一致的可能性有多大？

　　宗良：经过多方协调努力，将举行的欧盟峰会或将会达成一个一致性的救助框架。但这仅是一个缓解危机的应急预案，缺乏实质性手段，且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欧洲面临的制度性难题。在危机救助问题上，其重中之重无疑是希腊救助。由于希腊已通过了财政紧缩计划，因此，希腊的救助资金有望在此次峰会中得以落实。但欧洲银行所持希腊债券减记比例的推出将困难重重。预计欧洲银行最多可承受减记所持希腊债务的30%，如果欧盟既要求欧洲银行提高资本水平，同时又大幅减记银行所持的主权债券，将导致欧洲银行流动性严重不足。如果减记比例超过30%，欧洲银行业大规模资产重组将不可避免，小银行将会出现倒闭潮，恐也将遭到来自于市场以及私人机构的反对。

　　对于EFSF而言，确实存在着扩大规模的压力。一方面，对于意大利或西班牙这类国家来说，EFSF能提供的资金规模太小。另一方面，这些资金也难以弥补银行业资金缺口。国际金融协会（IIF）的数据显示，欧洲90家受过压力测试的银行总计持有3万亿欧元的欧洲主权债务，约占其总资产的8%。然而，EFSF进一步扩大规模的压力主要来自于德法，由于EFSF出资比例中德法占比较高，EFSF规模扩大意味着责任越大，在国内银行风险不断加大、注资压力增大的背景下，德法对于扩大规模将较为谨慎。

　　潘向东：我认为，欧盟峰会可能会有阶段性的共识产生。就三方面诉求而言，首先，各方必须对希腊债务减记问题达成一致，但问题在于比例。要解决希腊债务问题，一方面是需要欧盟与国际社会的援助，另一方面必须削减债务总量，也就是进行债务减记。因为对希腊的银行借款中，主要来自法国和德国的银行，两国银行持有的对希腊债权分别超过500亿和300亿欧元，其他国家银行持有的全部债权总和也不超过300亿欧元。承担希腊债务减记损失90%以上是欧洲银行。因此，这将是欧洲银行业与欧盟、欧洲央行、IMF双方博弈的结果。如果减记比例过小，则欧盟、欧洲央行、IMF需要救助的资金就多，各国财政负担就会加剧；而减记比例过大，则欧洲银行业需要进行的资产减值损失计提就多，银行业就需要补充更多资本金，欧元区的金融市场可能陷入流动性紧缩。

　　对于银行业资本重组与希腊债务减记来说，实质上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侧面。在统一的货币、经济体制下，欧洲银行系统不仅具有相当的联动性，更持有大量的危机国的债权。在希腊债券收益率大幅上升的情况下，这些债券的价格暴跌。欧洲银行持有的这些债券中所有列入可出售金融资产部分的，均需以市场价计算计入损失准备。以欧洲银行持有约1000亿欧元债券计算，收益率从5%上升到35%，则债券的减值准备需计提800亿欧元以上。这仅仅是希腊这样一个小国家所造成的损失。如果希腊违约，将不可避免地在欧洲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那么仅仅因为减记准备计提，就会导致欧元区银行业面临流动性不足、资金链断裂的问题，这对整个欧元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因此，我认为，欧盟与欧洲央行、IMF希望银行业有足够强的实力，能够消化希腊公债以及其他主权债券带来的损失，同时还有足够的资本，在无需纳税人紧急救援的情况下能抵受住经济衰退的影响。当然，通过融资提高核心资本只是提高欧洲银行业健康的一个方面，并不可能确保银行有足够的资本来抵消欧债违约的损失。只有全面彻底解决欧债问题，才能解除对欧洲银行的威胁。

　　在EFSF规模问题上，目前的4400亿欧元规模肯定不足以支撑所有危机国家的资金缺口。因此，如何扩大EFSF是欧盟的重要议题，无论是直接扩大规模还是使用杠杆。从技术层面讲，因为直接扩大规模需各国再次投票一致通过，在时间与程序上难度较大，因此，类似通过对成员国新发债券提供25%面值担保的杠杆操作方法可能性更大。

　　主持人：今年欧盟的前两次峰会最终均未能拿出一个全面的解决方案。日前德国方面对投资者的过高期望“大泼冷水”，20日德国方面还传出法德对于EFSF扩容仍存分歧、峰会很可能推迟的传言。目前的信息是在23日欧盟峰会讨论的基础上，26日再举行欧元区峰会来通过一项“全面且有雄心”的方案。您认为目前各方最大的分歧在哪些方面？

　　宗良：德国方面对救助方案“泼冷水”，一方面是出于德国短期利益的考虑，大选也是一个因素,另一方面是由于德法两国对关键问题处理存在分歧，德国对达成实质性一致的前景表示悲观。具体来说，是救经济、还是救银行，或是救希腊，德国目前面临着多重困境。首先，德国经济被悲观情绪所笼罩。德国央行预计，2011年四季度和2012年一季度德国经济将进一步疲软，但不会陷入衰退。由于来自海外的订单情况不佳，企业已再度下调了预期，获得的新订单数量显著减少。其次，德国的银行由于持有大量主权债务，也需要救助，如果更多的精力集中在救希腊上，本国的救助力量难免受到影响；第三，如果德国不救希腊，希腊违约甚至破产将直接危及欧元及欧元区的稳定。

　　潘向东：近期陆续有消息传出各国意见存在分歧。总的来说，各方最大分歧始终是采取何种方式把EFSF的“火力”增大。与此同时，IMF和欧盟也在希腊债务可持续性上陷入分歧，IMF表示，将视峰会成果再决定是否对希腊发放新一笔贷款。由于众多分歧还未找到妥协途径，所以，如德国总理默克尔所说，本次峰会将是解决欧债危机重要的一步，但不会是最后一步。谁来扮演“最后贷款人”角色是个长期博弈的过程，很难在本次峰会上争论出结果。

　　主持人：当前，欧债危机已向意大利和西班牙等核心国家蔓延，伴随德克夏银行的倒下，欧洲银行业危机也浮出水面。在此背景下，您认为本次会议意义何在？如果此次会议依然“雷声大雨点小”，对欧洲金融市场、欧元，乃至整个欧债危机救助进程有何影响？

　　宗良：我个人认为，欧盟峰会召开的意义在于努力寻找缓解希腊违约风险的途径，探讨救助银行业的方案，以提振市场信心，回应国际社会的诉求，为即将召开的G20峰会提出议案。由于多方分歧将使会议取得实质性进展异常艰难，若欧盟峰会出台的方案令市场悲观，或将引发新一轮金融市场的动荡，银行股将进一步下跌，国债收益率攀升。对于危机的救助而言，未来依然将围绕着避免希腊破产这一核心问题展开，可以预见希腊紧缩计划与救助资金的发放进程将漫长和艰难，由于市场融资渠道的封闭，希腊将通过救助资金、债务展期、私有化筹资等多种渠道以避免破产，希腊将出现“拖而不破”的局势，在此情况下，欧元疲软的趋势无法逆转。

　　潘向东：尽管前两次峰会达成的成果有限，不足以解决欧债问题。但随着欧债最严重的国家———希腊进入违约倒计时，欧债问题发展到最关键的时刻。在目前的形势下，如果有任何一个欧元区国家像希腊一样违约，则就会发生连锁反应，引起一系列国家违约、并最终导致欧元区解体的事件发生。在这种严峻形势下，尽管北欧诸国面临国内民众的质疑，但在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重创的欧洲，统一的欧洲显然具有广泛的认同。欧元是政治产物，地区经济的巨大差异导致了目前的困境，但为避免欧元区解体，欧元区领导人必须表现出领导能力，维护欧元区稳定。在危机面前，各国领导人需要团结一致，才能对应危机，打消市场对欧元的担心。当然，尽管希腊可能会违约，但预期是有控制的有序违约，南欧诸国的主权评级可能会进一步下调，但影响不会像刚开始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