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药方有效吗

　　温家宝向大家表示，要倾听目前小企业发展存在的问题。在企业家汇报后，温家宝一一给予解惑。

　　文 │ 本刊记者  金少策

　　在民间借贷危机愈演愈烈，中小企业生存越发艰难的关键时刻，温家宝总理给温州带来了“药方”。

　　10月3日至4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到浙江绍兴和温州，就当地经济运行情况进行调研。温州近期密集出现的借贷人“跑路”现象影响巨大，是温家宝此次浙江调研的直接动因。

　　温家宝此次调研的队伍“阵容”也非同一般，包括央行行长周小川、财政部部长谢旭人、银监会主席刘明康、国家发改委主任张平、国务院副秘书长尤权等。

　　10月4日早上8点半左右，温家宝刚下飞机就来到位于永强机场附近的百先得服饰考察，并在该企业主持召开了座谈会，听取浙江省、温州市关于小企业发展情况汇报。

　　瑞新集团、百先得服饰、开元集团、哈杉鞋业、通用锁业、中诚集团、中益集团等20多家企业的代表，以及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等参加了会议。

　　“我们知道发言者是指定的，但是希望大家能如实讲情况，指定的可以发言，非指定的也可以发言。”在会议开始前，温家宝就向企业家们表示，要倾听目前小企业发展存在的问题。最后，有8名代表向总理汇报了情况。在汇报过程中，总理不仅与发言者做即时交流，更在发言结束后一一为他们解惑。

　　1：民资和民企之间缺桥梁

　　叶剑平  温州百先得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

　　这次温州一些企业资金周转困难，个别老板“跑路”，造成连锁反应。温州没有民间借贷，就没有现在的民营企业。温州的民间资本还是雄厚的，问题是找不到投资的渠道，借给别人又怕拿不回来。民资和民企之间缺乏一个平台、一座桥梁。建议政府把温州民间资本借贷由“地下”变成“地上”，形成有利于民间借贷健康发展的金融体制。

　　总理解惑：缺乏创新带来泡沫经济

　　当前中小企业发展面临一些问题和困难，发展过程中确实存在工资、原料、环保成本上升和利润减少的问题。但是有些企业在转型过程中没有一个正确的选择，或者说缺乏自主创新，所以就选择了泡沫经济，因而造成亏损。我想在这里说，“跑路”和“跳楼”在温州毕竟是极少数，这种现象值得重视并且要认真加以解决，但不要夸大。我们不能忽视遇到的问题，但对温州的发展也要充满信心，对解决当前的困难也要充满信心。这是我谈的第一个问题，概括成一句话就是，稳定人心，提振信心。

　　- 感言 -

　　李百吉  温州天诚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

　　温家宝总理的这些话旨在给温州重塑信心。不过，总理认为危机还处于蔓延趋势，并提醒省市两级政府有效控制。

　　2：互保危害大

　　阮春道 瑞新集团董事长

　　我们今天碰到的困难，是为信泰集团担保5600万元，由于信泰的老总“跑路”，我们有5600万元的贷款要还，如果互保的企业有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企业是很难扛得住的。

　　总理解惑：防止互保成风

　　我来温州之前，最近派了些人来调查了，不然我那么短的时间不会知道那么多的情况。跑路当中有一种情况，就是企业关联担保，你为一家公司担保几千万元，他跑了之后，银行要追究你的责任。还有一种情况是你在他那里有股份，他倒闭了，你的股份就没有了，这样就给你的公司造成了困难，银行要追究你。这种情况，浙江省和温州市要引起重视，要通过表明政策、依法控制、宣传教育来稳定局面，不要使跑路成风。也不要使那些逃避债务而逃跑的人获得利益而得不到处罚。对这些实属困难的企业，要帮助解决实际困难；对于泡沫经济，要依法妥善处理。这些都需要制定一套完整的政策措施，而且在实施过程中还要内紧外松，就是做的过程要严格掌控，对外不要搞得十分紧张，重点也请大家注意掌握。

　　- 感言 -

　　马津龙 温州经济学会会长

　　温家宝总理分析了企业之间互保的危害性，值得我们深思。这种“人情保”，在上海、香港等金融发达的城市几乎不存在，企业多是通过正规融资性担保机构贷款。

　　3：融资难怎么办

　　章作铭 浙江通用锁具有限公司董事长

　　我们是一家传统制造企业，近年来感觉到，企业在融资时困难很多，难融资且融资成本偏高。国家有关部门是不是可降低对实体经济的贷款利率？

　　总理解惑：融资给大企业比重过高

　　你提的问题主要是银行的问题。企业融资问题，要从两个方面考虑：一方面要坚定，实行稳健的货币政策是国家整个经济宏观调控，特别是抑制通货膨胀的要求；同时又必须改善金融形式，调整信贷结构，改善金融服务，纠正在贷款中一些商业银行不合理不合规的做法。

　　昨天金融部门的负责同志说，现在的流动性反映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社会游资总额，还有一个贷款总额。在这两个数量同样没有减少的情况下，就有一个分配问题。现在融资当中，给大企业大项目占的比重过高，其实有些大项目并不是完全好的，也有属于高污染、高耗能、投资过剩的项目。所以，我们已经很重视整个问题，应该具体研究金融如何为小企业服务问题，不能停留在一般意义上。要规定若干条，并且要公布实施，注意实践。

　　高利贷还是要加以管理，按照民法规定，民间借贷利率不能超过银行贷款基准利率的4倍。要防止非法集资，这属于犯法了，要依法加强管理。在经济调整过程中，解决金融方面的问题要有着力点，比如存款利率低，今年逐步在提高，但是存款利率的提高势必又带动贷款利率的提高，这里就有一个存贷差的问题。放在一个什么水平，才是符合市场规律的，才是符合客观实际的，这些问题要研究。

　　- 感言 -

　　李炎 温州市宏诚信用担保有限公司董事长

　　中小企业融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融资难，二是融资贵，现在渠道多了，弄了担保公司，典当行和小额信贷，贵的问题没有解决。要想解决，就是温总理讲的，要破除贷款对大企业的倾斜问题。全国中小企业的数量近五千万，我了算了算3500万个体户，1100万私营企业，99%的中小企业在四大银行没有办法贷款，大银行对大企业，大银行对小企业等于“高射炮打门”。让小银行多多出现，应该是对金融体系的有益补充，它能够分担金融机构的风险，又能帮助中小企业发展。

　　4：民资进入金融服务业太难

　　周德文 温州市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

　　就在几天前，温州民资投资的“华侨银行”被有关部门否决。我觉得，加大金融对外开放的步伐要允许民间资本去筹建一些为小企业、小微企业服务的银行，像国外的小商人银行、社区银行。“36条”和“新36条”(两个“36条”，指分别于2005年和2010年出台的“非公经济36条”和“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发展若干意见”)明确规定，允许民间资本进入金融服务领域，但现在实际很难。

　　总理解惑：支持民资建金融机构

　　大家普遍反映，两个“36条”有弱点，存在“玻璃门”问题，要么不明确，要么就是不落实。我已经多次要求，赶紧制订细则，如果没有细则，光有两个“36条”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细则要高明一点，能够弥补法律的缺失，有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上升为法律，这样才能从根本上保证执行。

　　另外，民间资本筹建为中小企业服务的金融机构，应该给予支持，原来只为大型企业提供信贷的金融机构，也应该为中小企业提供服务。

　　- 感言 -

　　黄保苗 浙江省区域经济合作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

　　中小企业是国民财富的重要创造者， 是未来经济增长的主动力，只要有合适的土壤，他们就会茁壮成长。

　　5：利润越来越薄怎么办

　　王建平  哈杉鞋业董事长

　　我们是一家制鞋企业，像大多数在“中国鞋都”成长起来的同行一样，哈杉也是做OEM起家的。到目前为止，自有品牌与代工这二者为哈杉带来的利润分别占其总利润的60%与40%。温州鞋革行业在近几年压力很大，大多数企业都是在无利、微利甚至亏本经营的窘境下苦苦支撑的。随着近年各种成本的不断攀升，加上人民币升值的因素，我们销往海外的利润很薄，我们只能通过在产品品质、企业内部管理上下功夫。

　　总理解惑：企业应该正确认识汇率

　　关于人民币升值的情况，就在前几个小时，美国参院以压倒多数通过了一个制裁人民币汇率的法案，大家应该看清美国政府，我们人民银行和有关方面很快就要表态。坚持“三定”原则，以及人民币汇率变动，这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情。就汇率变化来看，如果从2005年开始算起，现在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达到30%，。当然，在国际大宗物资价格不断上升的情况下，适时地运用人民币汇改的方案，对人民币主动地有升有降，完全是我们自主的。但是现在看来，过去总体趋势还是升值，中国顶住了不小的压力。20国集团会议强调要长期平衡可持续发展，而总是把平衡主要落脚在中国的人民币汇率。对人民币汇率浮动，企业应该正确认识，现在看来这些年企业应对能力也逐步增强。

　　- 感言 -

　　徐光赉 温州亿通电器有限公司董事长

　　温总理讲到的人民币升值问题，对我们这些做外贸生意的企业来说，有很大启发。现在做外贸不仅仅是面临市场萎缩，还要担心人民币升值，这都是关乎外贸企业生死的问题。

　　6：宏观政策能否放松？

　　倪明连  中诚集团董事长

　　总理，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不合适问，但是我还是想提。我知道有一家房地产开发企业，现在全国各地有十数个安置房项目，但是由于国家宏观调控政策，银行对开发商的贷款采取了紧缩措施。因为没有资金开工，该公司一个月就要被罚款数千万元。我想，中央能不能适当放松下宏观调控政策？

　　总理解惑：宏观政策要持续

　　当前宏观调控的首要任务是抑制通货膨胀，因为目前物价上涨的势头没有得到有效遏制，到老百姓门口走一走听一听，都能感觉得到。房价下降，经济保持平稳较快发展，总体比较乐观。温州房价出现下降，现在我还不敢说这个话。因为一线城市出现了交易量下降，部分城市出现了价格同比增幅下降，环比下降还是少数。宏观调控还有一项任务是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防止经济大起大落。目前国际形势还是错综复杂、变数很多，我们需要继续冷静观察，找出对策，但千万不能让这种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影响中国经济总体发展，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两个方面。

　　- 感言 -

　　马津龙 温州经济学会会长

　　总理的回答很肯定，稳健的货币政策不会变。

　　7：民间借贷可否合法化

　　李跃胜  开元集团董事长

　　有6000亿元雄厚民间资金的温州民间资金一直十分活跃。小额贷款公司的试点，成为温州把民间资本引导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一个尝试，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牵头者多为大型制造企业，我们集团也作为主发起人投资了小额贷款公司。我觉得，小额贷款公司是民资和企业之间的“桥梁”，即那些资金雄厚的大企业帮助小的企业渡过困难的同时培育了小企业，不仅仅是把资金供给他们，而且也把经营管理的经验传授给了他们。这是个很好的平台，同时，我也在想，民间借贷的合法化问题，是否也可以考虑放开？

　　总理解惑：规范民间金融

　　小额贷款公司要稳健发展，将防范风险放在第一位。同时，浙江的小额贷款公司要总结发展经验，稳健发展中将小微企业作为重点支持对象，支持专为小微企业提供服务的金融机构。民间借贷要由地下到地上，由黑暗到阳光。其实，民间借贷之所以阻挡不住，就是因为民营企业有需求，而金融机构又不能满足。正门开得不大，不能说没开，那旁门就要开。借贷的流水如果不能在地上畅通，就会在地下。其实难管的还是地下，好管的是在阳光之下，因为看得见摸得着，地下是黑暗中看不到摸不着。所以我说，对民间借贷要规范、防范：规范发展，防范风险，其目的是使其健康发展。如果没有规范，不加强监管，它就不能健康发展，也会成为社会一大问题。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它有问题，就不让它发展，而是需要规范防范，促其健康发展。

　　- 感言 -

　　周德文 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

　　总理认为，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个实体经济的发展，而光靠钱倒来倒去，或者只管发展房地产，这样容易形成泡沫，既容易得到巨额利润，也容易倾家荡产。民间借贷资金就有了高利贷化、投机化的倾向，影响了资金配置，推升了市场的利率。

　　(对话内容由本刊记者根据座谈会记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