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寡头参选 假叫板真帮忙？

　　漆异之

　　从来没有人会怀疑，在2012年俄罗斯总统大选中，有任何人可以挑战普京。

　　即便是近日俄罗斯第三大富豪普罗霍罗夫宣布参选总统，这样的怀疑也仍旧是多余的。

　　然而前有霍多尔科夫斯基，普罗霍罗夫何以铤而走险，明知会败选却偏偏选择与普京一争高下？这只是这位年轻的寡头一时看错形势，动机单纯的公平竞争，还是一场由克里姆林宫精心策划，旨在分散民众对于贿选愤怒的政治秀？新兴市场专家瓦格斯蒂尔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后者的可能性似乎远大于前者。

　　幕后交易

　　普罗霍罗夫能够从卖牛仔裤一跃成为金融寡头，掌控俄罗斯联合进出口银行，拥有俄罗斯最大铝生产商俄罗斯铝业联合公司近20%的股份、俄罗斯极地黄金公司30%的股份，同时在去年五月买下了美国NBA新泽西网队，应该足够了解寡头与普京之间的恩怨。

　　2003年曾经在《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中排名第26的、前尤科斯石油公司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公开挑战普京权威，企图通过行业垄断地位与其他大寡头资本家一起对抗普京的“清洗”。结果进了监狱，甚至还写了“悔过书”，谴责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私有化进程中既得利益者的贪婪与冷漠。

　　财富与权力，在过去的俄罗斯从来都是一体的。普京上台后，明确表达了必须让这两者分道扬镳的决心。从私有化的混乱中攫取大量公共财富的个体无疑加快了俄罗斯经济转型与发展的步伐，但同时却分化了俄罗斯，贫富差距就此拉开，社会矛盾也日趋激烈。寡头们被告知，从此以往只可闷头赚钱，不可参与朝政。在政治与经济的精英阶层中，普京希望达到的是一种平衡和制约，而不是二合一的超级新贵。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商业欺诈罪无外乎是个借口，试问在混乱的私有化过程当中，有哪一位寡头没有干过偷鸡摸狗趁火打劫的违法行为呢？有这一法律利器在手，寡头对于普京来说，只会是更多版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杀鸡儆猴的作用是明显的，如今，俄罗斯的寡头们大多对政治三缄其口，不但不插手克里姆林宫的任何事务，对自己的经营也十分低调。俄罗斯金属能源巨头EN+首席执行官沃利耐茨之前在接受笔者采访时对梅普谁能当选总统的问题一直刻意回避，同时表示谁当选都能带领俄罗斯走向强大。“不关心、表忠心”的生存法则已经成为俄罗斯富豪们的心照不宣。

　　如此一来，普罗霍罗夫以寡头之身份挑战普京之总统宝座似乎显得有些愚昧。唯一的解释便是，幕后或许存在“交易”。

　　助力普京?

　　此次俄罗斯国家杜马贿选风波后大规模的抗议示威，主要群体便是城市中的中产阶级，而正是这些人，开始表达对于梅普“轮流坐庄”执政的反感。

　　俄罗斯究竟有多少中产阶级？每个研究机构给出的答案都不尽相同。其中一种说法是，俄罗斯目前中产阶级大约占到总人口的17%，并且还有27%左右的俄罗斯人在5年之内有望成为中产阶级。而根据另外一份报告，这一人群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将占到总人口的33%以上。中产阶级的不断壮大为俄罗斯激烈的社会矛盾带来了稳定效应。但同时，经济状况的舒适会使人们在政治上有新的需求。渴望更加民主自由与多元政治环境的空气已经开始在俄罗斯主要城市蔓延，从12月初举行的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中便可窥豹一斑。梅普所在的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得票率不到50%，议席相比四年前减少了77个，未能取得杜马2/3的议席,是1999年普京上台以来的最差选举结果。而12月10日在莫斯科等地开始的示威游行中，部分示威者也把焦点从杜马贿选直接转移到反对普京执政上来，显示出人们的厌烦。

　　“社会正在苏醒，”普罗霍罗夫在宣布参选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现在的执政者没有办法带领社会走向该走的方向。”这句话体现出当下俄罗斯社会阶层正在发生的变化。中产阶级的觉醒无疑会成为未来影响俄罗斯政治格局的重要力量。但眼下，这股力量还远没有想象中强大。俄罗斯经济研究所的调查告诉人们，经济改革20年以来，占总人口20%的最低收入者收入水平下降了将近2倍，相反，最高收入人群的收入增长了两倍。贫富差距仍然是俄罗斯社会的最主要矛盾，痛恨寡头与财富垄断依旧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大部分俄罗斯人还是需要普京这样的强势领导人来圆他们的“大国梦”。

　　普罗霍罗夫现在虽然得到了中产阶级的支持，但实际上却是在助力普京的胜选。他可以成功分流选票，降低另外参选人的获胜机会。同时，还帮助转移民众的注意力，让不满普京长期执政的人们相信这是一场公平的选举，败选后自然也无话可说。从梅德韦杰夫与普京的“轮换协议”开始，直到普京明年胜选，一路走来都充分体现了西方主流价值观中的“程序正义”。在合法的程序面前，示威相对而言是无力的。贿选风波即将过去，而普京的当选却不会发生改变。普罗霍罗夫绝非想成为“群众领袖”，或许他只是想换取未来六年的“清洗豁免权”和更理想的经营环境。

　　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却给普京提了个醒。如今俄罗斯已经摆脱了2008年金融危机的阴霾，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预测，俄罗斯经济2011年可能增长4%，2012年可能增长4.1%，并且两年都将实现预算零赤字。国民生活水平的提升意味着更多中产阶级的诞生。正如普罗霍罗夫那句“社会在苏醒”，普京未来六年的执政道路上将不得不在壮大的中产阶级与广大的低收入群体中做出平衡。

　　寡头危机

　　与此同时，俄罗斯将会在2012年夏季正式成为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国，而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之间的经济一体化进程也在加速。这对于俄罗斯大部分寡头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俄罗斯作为能源与金属原材料出口大国，相关行业寡头长期享受国内外价格差带来的丰厚利润与政府补贴。入世之后，这些优惠很快将不复存在，更加公平、透明、标准化的全球性市场竞争对于那些习惯国内官僚主义与保护主义环境的寡头们来说无疑将会是重大打击。

　　政治不能参与，寡头们现在认了，但如果连财富也缩水，就算是普京恐怕也无法承担“狗急跳墙”的后果。

　　普京与寡头们的关系终究是微妙的。一方面需要限制他们的权力，但同时，却需要依靠他们继续掌控国民经济命脉，在以能源输出为基本经济牌的普京强国战略下，成为关键性的棋子。而寡头们也乐于扮演“忠臣”的角色，作为服从的交换，在面对国际竞争时，普京不得不作出妥协，努力为寡头争取权益，甚至是开脱。财富和权力在普京时代被剥离开了，但却从来没有真正分开过。

　　链接

　　虽然离俄罗斯2012年总统大选还有近3个月，外界却普遍认为,总统梅德韦杰夫和总理普京“车王易位”几成定局。但12月10日2.5万人在莫斯科市举行大规模抗议活动要求重新进行杜马选举之后，政府支持者12日也在莫斯科举行集会。其实，俄罗斯国家杜马(议会下院)由于“职权有限”，其选举之前并不太受媒体关注。但此次选举结果揭晓后，执政党“统俄党”得票率未过半，同时一些民众质疑投票过程存在舞弊行为，使得一场普通选举演变为一次“特别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