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肝疫苗无底洞的魔力

　　本报记者 刘力图 广州报道

　　 报告预测一支疫苗的成本在100元左右，毛利率约为900%

　　 临床研究进展报告宣告重庆啤酒股份有限公司（重庆啤酒，600132）乙肝疫苗项目被宣判“无效”，重庆啤酒花在治疗性乙肝疫苗上的13年精力几乎一夜告吹。这只“黑天鹅”卷起的乙肝疫苗门事件让正在研发该种疫苗的几个上市企业再受质问。

　　 漩涡之中，治疗性乙肝疫苗的研发真相正在渐次展开。

　　公认的“无底洞”

　　 “很多年前，美国不少生物医药企业都对研究治疗性乙肝疫苗产生过极大兴趣，甚至花了大量人力和物力在上面，后来感觉到这‘无底洞’的魔力后，撤资撒腿就跑了。”一位曾在海外从事生物医药工程长达十年的行家告诉记者。　

　　 据复旦大学研究员汪宣怡介绍，国际上研究治疗性乙肝疫苗的多在亚洲国家，欧洲仅有法、德两国有所研究，因为亚洲人群尤其是黄种人的乙肝发病率要远远高于白种人。

　　 “当前投入研发力量最大的，应该是中国。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一种治疗性乙肝疫苗获得国家药监局注册，更不要说进入实际使用了。”汪宣怡补充道。

　　 多位曾接触该类疫苗的医师和专家均认同记者的上述说法，并指出国内只有3种正在研究的乙肝疫苗成果可预见，其他都早已“难产”。

　　 据统计，到2011年1月为止，已有4个治疗性乙肝疫苗进入临床试验：抗原体复合物治疗性乙肝疫苗、治疗性乙肝合成肽疫苗、高剂量乙肝疫苗、质粒治疗性乙肝DNA疫苗。4个治疗性乙肝疫苗中有3种蛋白/多肽类疫苗，1种DNA疫苗。

　　 操作周期较短的属重庆啤酒子公司投入研发的多肽疫苗，通过仿乙肝抗原的某些肽链诱导细胞产生抗体，由第三军医大学全军免疫研究所吴玉章教授研究。目前，该疫苗正被宣判“无效”。

　　 据公开资料显示，目前从事乙型肝炎疫苗业务的上市公司主要有广州药业、重庆啤酒、通化东宝、华兰生物、天坛生物等。其中，市场认知度较高的、专门生产治疗性乙肝疫苗的两家公司是广州药业和重庆啤酒，通化东宝子公司研发的乙肝新药则是传统的治疗乙肝药物。

　　 同是生产治疗性乙肝疫苗的广州药业和重庆啤酒，两者在该项目的研发和临床试验等过程上已投入数亿元人民币并耗时长达10年以上，而广州药业仍在继续坚持。

　　 除了资本市场的资产升值外，由于乙肝疫苗一直处于试验阶段，两家上市企业并没有真正地从该类疫苗的投入生产上获得利润。

　　回归医学理性

　　 “谁能保证治疗性乙肝疫苗的研发一定而且必须要成功？这是违反自然科学的悖论。”一位曾参与乙肝疫苗研究的专家谈及近日的乙肝疫苗风波时激动地对记者说：“欧美的专家都不干这个事了，原因就是难搞，谁都不知道结果是怎样的。为何中国的研究者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规定动作呢？完不成就一棍子打死这类项目？”

　　 美国生物制药集团资深顾问、前FDA（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官员张磊近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治疗性疫苗的研发风险较高，美国一家跨国药企曾为其在泰国的治疗性癌症疫苗研发项目投入了几十亿美元，但最终宣告失败。美国药企很少从事治疗性乙肝疫苗的研发，而是专注于丙肝疫苗的研发。

　　 早前媒体曾报道，广发证券有研究员直言，目前一些公司的乙肝疫苗正在II期临床研究，II期完了还有III期，然后才可能向药监局申请，即使II期成功，III期也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而且还需要药监局的批文，上市之日为时尚早，更谈不上利润贡献。

　　 上述专家向记者否认了这类疫苗属于“死项目”的说法，但他强调目前癌症疫苗和乙肝疫苗都是世界性难题。即使通过了全部的试验，这种疫苗也存在无效的可能性，而目前临床试验未获得全面通过，就不要谈利润增长了。

　　 记者查阅网上多个全国性乙肝治疗论坛后，大多数病龄较长的“乙友”（乙肝病患者的俗称）从2002年开始对治疗性乙肝疫苗产生质疑，质疑声并没间断过。其中一位长期翻译和解读国内外相关前沿著作的观察者告诉记者：“观察近二十年了，国内的研发的确在不断地进行，但是效果并没有得到学界、医界以及病患界的认可和信任。”

　　惊人的利润预期

　　 治疗性乙肝疫苗长达十多年的研发，一路上虽然备受质疑，但来自资本界和企业乐观其成的情绪仍然持续，这种乐观的情绪源于巨大的收益率预期。

　　 “在医学界，世界性难破疫苗研发耗时十年以上属于正常周期，但受到利益的驱动，投资方肯定认为越快越好，恨不得今天研发明天上市。”一位在生物医药界工作多年的投资机构负责人告诉记者。

　　 记者翻阅近五年来自投资机构的分析报告发现，对于重庆啤酒乙肝疫苗利益预期具有冲击力的描述在时间和程度上均超越对其研发各阶段临床表现的描述。

　　 其中一份报告十分惊人地预料：从原材料和生产技术看，乙肝疫苗的成本约在100元/支，预计市场售价为3000元/支，出厂价约为1000元/支，一支疫苗能产生900元的利润，约900%的毛利率，一个治疗性疫苗疗程须使用4支以上，并按病患的程度酌情增加。按其他种类的疫苗生产情况推断，公司会投入近亿元投资该类疫苗生产线。

　　 北京金宝怡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忠早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如果乙肝疫苗新药注册成功，应该带来革命性影响。重庆啤酒现在收益率非常的高，大家看重的就是它有乙肝疫苗上市的概念，如果一旦新药上市，它的市值就不仅仅是数量级的，可能是几何级的增长。

　　 刘忠的意见反映了一大群投资者及医药企业的预期。

　　 有报告显示，我国每年在治疗病毒性肝炎方面的医疗支出在300亿元至500亿元之间。目前，我国有乙型肝炎病毒携带者近1.3亿人，患者超过3000万人，仅有19％的患者在接受以抗病毒治疗为主的治疗方法，高达73％的患者采用的是保肝降酶药物治疗。治疗性乙肝疫苗如果研制成功，有望成为今后乙肝治疗的主要手段之一，估计有200亿元的市场。

　　 此外，国内预防性乙肝疫苗实现的巨大利润也让治疗性乙肝疫苗的追寻者抱有更大的幻想。深圳康泰、天坛生物、大连汉信、金坦生物是目前乙肝疫苗的主要供给者，2008年合计占据96%市场份额，这4家公司目前总产能接近10000人份。华兰生物汉逊酵母乙肝疫苗在2010年获得生产批文，能产生近7500万的利润。

　　 需要接受治疗性乙肝疫苗的人群并不比预防性乙肝疫苗少，因此，在具有“险高利大”特征的生物医药科技投资市场，很多企业和机构赌赢治疗性乙肝疫苗心理预期较高。“又不能买空，只能买它顺利上市。”一位投资机构人士林福球告诉记者市场的心理。

　　 “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哪一家企业因治疗性乙肝疫苗的上市成功而得益。”林福球表示。